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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到了體育場,羅斯福就徑直走上講臺。他緊緊抓住放講稿的台座,好不容易地把身子平衡在兩腿支架上,躊躇滿志地凝視著狂熱歡呼的人群。全國大約有1000萬人簇擁在收音機旁,不安地期待著聽到充滿希望的講話。豪同法利和黨內高級領導人一起登上了講臺。這是豪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讓自己在這樣一個引人注目的場合抛頭露面。喧聲稍減,羅斯福就開始講話。他的聲音清晰洪亮。「我在履行使命之前就打破了一個荒謬的傳統,那就是一個候選人要在幾周內對所發生的事假裝一無所知,一直等到數周後才由人向他通知這件事」,羅斯福說。「你們提了我的名,而我也知道這件事,我現在上這裡來就是要感謝你們給予我的榮譽。讓這件事也作為一種象徵,表明我這樣做就是要打破傳統。」但是,有一個傳統他希望能得到保持,那就是民主黨要成為「自由與進步的旗手」,成為「使國家不斷地走向正義之途,全體公民享受平等之途」的先鋒。他繼續說,「美國人的良知和信念使我們在面臨經濟危機情形之下不至於推行『瘋狂的激進主義』,而為防止激進分子得勢,我們必須有『一個切實可行的重建綱領』」。「美國人最需要的是什麼?」羅斯福問道。「我認為他們需要兩件東西:

  包括一切道德和精神價值在內的工作,還有適度的安全——自身的安全、妻子的安全和兒女的安全。工作和安全——這不能空談而已,乃是一種精神價值,是我們的一切重建工作所要達到的真正目標。」為實現這種目標,羅斯福提出了類似他作為紐約州州長所提出的那些計劃:為貧苦大眾提供聯邦救濟,興辦自給的公共工程項目以提供就業機會,廢除禁酒法,植樹造林以便合理地使用土地、降低對房屋和農場抵押品的利息、調節證券交易,自願執行農作物控制計劃以減少剩餘農產品以及降低關稅稅率。

  引人注意的是羅斯福講話的結尾充滿近乎宗教熱情的話語:「我向你們宣誓,我為自己宣誓,要執行有利於美國人民的『新政』。讓我們全體同仁都成為未來那種富有成效的新秩序的預言者。這不僅是政治競選,而是戰鬥號令。請你們幫助我,不僅是為了贏得選票,而且是要在這次進軍中取得全勝。」

  第二天,羅林·柯爾比的一幅漫畫上出現了一個農民,他扶鋤而立,迷惘而滿懷希望地仰望著天空中的一架飛機——羅斯福乘坐的專機——,機翼上赫然標有「新政」二字。不久後這兩個字就成了一種生氣勃勃的政治信仰的口號。

  「競選於今晚10點鐘開始!」

  當歡呼聲還在芝加哥體育場中回蕩時,羅斯福就熱情洋溢地開始了競選總統的戰鬥。大家都認為他已勝券在握。「你務必堅持到大選那一天」,加納對他說。路易斯·豪和羅斯福的顧問們都持有這種看法。他們主張「在家門口」競選。但羅斯福欣賞有一定聲勢的競選活動——匆匆的集會、發表演說、乘火車到各小站去拉票。此外,他還想在公共場所露面,藉以平息人們有關他的身體和工作能力的謠言。

  羅斯福讓自己的助手們去組織競選工作,自己卻釣魚去了。他由三個較小的兒子陪著,乘坐一艘40英尺長的小帆船「神話二號」,沿新英格蘭海岸航行,撰稿人與顧問們乘坐的一隻包租的遊艇和一艘記者船跟在它後面。每天晚上船一進港停泊,他們就去見羅斯福。羅斯福的意圖如果是想給人造成一種他的生活豐富多彩的印象,那他已經達到了目的,因為報紙上登滿了這位朝氣蓬勃的總統候選人把舵揚帆的照片。他宣稱:「我喜歡水上生活,它真是其樂無窮!」

  競選本身倒顯得平平常常。羅斯福旅行了大約13000英里,發表了幾十次演講,而且從火車——「羅斯福專車」——後部的講臺上發表了無數次不拘形式的談話。競選的目的在於取得美國人民的信任,據莫利說,「對他來說,競選是天大的樂事。這裡有寬廣的河流,綠色的森林,玉米搖曳,麥浪翻滾;這裡有三五成群的朋友——從坐在行李卡車上向飛馳而過的車窗內的笑臉揮手致意的人們,直到賽馬場上或市集上汗流浹背的千千萬萬人,這裡有伸出來表示歡迎的手,親熱的問候的話語和能映照出微笑的一張張臉孔。」

  表面上,羅斯福還像平素一樣非常快活,但他所看到的景象卻使他深感不安,情況要比他想像的更糟。他對安妮·奧哈拉·麥考密克說:「我觀察過千千萬萬個美國人的面孔,他們露出了迷途羔羊似的驚惶之色。」羅斯福於是憶起了停戰後的歐洲,仿佛又看見了人們在夾道歡迎伍德羅·威爾遜時呈現出來的那種渴望的心情。「當時他們想到戰爭,他們的眼睛似乎在說,也許這個人能夠把我們的後代從災難中拯救出來。現在他們的眼睛似乎在說:『我們碰到了自己也難以理解的某事某物,也許這個人能夠拯救我們了。』」早先羅斯福曾用以下幾句話概括了他對胡佛政府的指責:一、胡佛政府憑藉錯誤的經濟政策鼓勵投機倒把活動和過剩生產;二、它企圖儘量縮小總崩潰的涵義,使人民認識不清它的嚴重性;三、它把總崩潰的根源錯誤地歸咎於其他各國;四、它拒絕承認和消除自己給國內造成的不幸,它遲遲不施行救濟,它把政治、經濟改革置之腦後了。

  羅斯福再三提出這類批評,直到競選將近尾聲時,他才在巴爾的摩宣佈要掀起一場戰爭來打垮「共和黨領導的『四騎士』:破壞、延誤、欺騙、失望」。人們想從羅斯福的歷次講話和聲明中尋找出始終如一的治國政策,但是失望了。經過仔細檢查後,人們才發現,他的建議往往曖昧不清,有時甚至前後矛盾,正如他在接受提名的講話中所許下的諾言,既要平衡預算,又要增加用於緊急救濟的支出。例如,莫利聲稱,有一次羅斯福收到兩份互相矛盾的有關關稅政策的草案,他隨口對莫利說:「把這兩份材料合編成一份」,弄得莫利無言以對。

  在俄亥俄州哥倫比亞市時,羅斯福建議對銀行和股票市場實行廣泛的改革,主張拆散托拉斯者表示贊成,但他同時又許諾不准「無孔不入的官僚機構」過多地干預人民的生活。在托皮卡時,他根據約莫25人提供的材料炮製了一項農業政策,其中隱約暗示了實行國內分配計劃以減少過剩的產品,而同時又許諾不增加消費者的費用。在匹茲堡時,他因為受到像巴魯克這種保守派的慫恿並得到路易斯·豪的贊同,一反以前避免表態的策略,表示願意把政府開支縮減25%。羅斯福宣稱:「我認為減少聯邦開支是政府能對實業界做出的最有效的貢獻之一。」在蘇城時,他批評胡佛鋪張浪費和擴大官僚機構。外交政策幾乎被完全忽視。在底特律時,他拒絕討論勞工問題。因為那天剛好是禮拜天,他需要休息。他在關稅問題上迅速地改變立場,難怪胡佛輕蔑地說他是「一條穿蘇格蘭方格呢的變色龍」。

  羅斯福並不介意這些根本上互相矛盾的地方,而知識界卻對此感到心灰意冷。一個知名的新聞記者埃爾默·戴維斯說,他敢肯定羅斯福是贊成廢除禁酒法的,但他摸不透他在其他問題上的態度。他這樣寫道:「對他提出的任何一項原則,他都沒法提出反對意見,很少能提出異議。至於這些原則的含義,那只有羅斯福和上帝心中才有數。」某些詆毀他的人稱他是「民主黨內的哈定」,而門肯則挖苦他是「小字輩羅斯福」。斯蒂芬·懷斯先生曾對費利克斯·弗蘭克福特說,他後悔自己為何要支持羅斯福。他說:「這個人肚子裡沒有文墨,沒有堅定的信念。他為人和順,討人喜歡,但立場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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