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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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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懷念過去 人們剛送走一九五五年,又迎來了一九五六年。這時,歐內斯特仍臥床不起。他血液裡的紅血球數量低於正常的限度。偏偏這個時候,瑪麗也鬧貧血。電影《老人與海》的拍攝工作似乎也在鬧貧血。整個九月份,雖然他們竭盡所能,可連一條大馬林魚也釣不到。他們開始考慮到卡波和秘魯海面去試一試。據說那裡馬林魚很多。一般,一條有一千磅重,就象歐內斯特小說裡描寫的那樣。 歐內斯特正在為四月底出發到卡波和秘魯海域去作準備。他用防水玻璃紙把那捆書稿包起來擱在一邊。這次出海使他不能繼續寫作,他感到有些不悅。他說希望大家都能平安無事地度過這個春天,回到家裡。三月份,萊朗同製片主任弗雷德吉納曼來芬卡時,歐內斯特對某些演員進行尖刻的評論。例如,那個扮演馬諾羅的小夥子看起來象個混血兒。至於斯賓塞特萊西,自從上次到古巴之後,體重一直增加。雖然現在他還能演戲,但是在初拍出來的樣片中他看起來又肥又胖又蒼老。特別是他看到這些人,不光是特萊西,感情容易衝動,動輒吵架。總之,經過兩星期來的旁觀,他說,他再也不願意參加拍電影的活動了。 按原來的計劃,歐內斯特在瑪麗等人的陪同下前往秘魯。他們每天從早到晚在波浪滔滔的海面上釣魚。整整兩個星期連馬林魚的影子也見不到。他們一無所獲,空手而回。船駛經一處海邊斷崖下面時,他們又垂釣取樂。此時,一隻禿鷹啣著一隻鵜鶘沿海灘向斷崖走去。它那模樣輕鬆愉快,若無其事。每到晚上,歐內斯特品嘗秘魯的美酒和一種在馬斯克酒裡摻進伏特加名叫比士格的酒。在往後的兩個星期裡,雖然海上仍波濤洶湧,歐內斯特和伊利辛每人都很幸運地捕捉到兩條大馬林魚,但都不到一千磅。說也奇怪,歐內斯特的背這個時候一點也不痛了。他心花怒放地同那馬林魚周旋了八分鐘之久,隨後他把釣索一松,那大魚連續跳了十幾次,攝影人員及時拍下那珍貴的鏡頭。 五月底,他們返回芬卡。歐內斯特說,他的體重下降到二百一十七磅。他現在計劃在家呆上很長一段時間,盡可能讓生活過得愉快些。除了他和瑪麗身體健康狀況有所改進外,他說這次海上旅行純粹是浪費時間。那些可惡的電影工作者把他一生僅有的一次寶貴的生活時間白白浪費了三、四個月。唯一的補償是,他從華納兄弟那裡得了一筆款子,這似乎證明,他總是可以賺到錢的。《觀察》雜誌約他寫稿。每三千字稿酬五千元,或為伊爾特赫森不久前在芬卡拍攝的照片配上解說詞。開始,他顯得很勉強,隨後,同該雜誌的代表比爾阿特烏德進行協商。他用一天半的時間完成了交給他的任務。他的文章裡引用了賽裡爾的話:「既然人們對事情的好壞弄不清,那麼,不論寫新聞報導、廣播稿、宣傳文章還是替電影寫解說詞,那通通都是愚蠢的行為。」 在歐內斯特五十七歲壽辰那一天,他顯得既特別慷慨又容易發怒。根據中國人「先人後己」的信條,他寄給埃日拉龐德一張票面一千元的支票。可是四天之後,他卻變得十分刻薄。他對一位記者說福克納是「狗娘養的」。在他的眼裡,福克納大部分的書都是「聖殿和懸塔」。他的《熊》一書還值得一看,還有一些關於黑人的故事也寫得不錯。但他的《意話》一書卻不堪卒讀,比起中國重慶把大糞運到宜昌的糞碼頭發出的臭氣還要臭。 歐內斯特這般怒氣衝衝,口出妄言,其原因之一,顯然是認為自己的作品寫得不錯。這年夏天,他花了大部分時間寫短篇小說。那本非洲之行的大書仍絲毫未動。《花園旁邊的房間》是描述巴黎解放後「瑞芝」旅店的情況。《交叉公路》或《交叉公路上的黑驢》是一篇基於現實的短篇小說,描寫一九四四年九月初,德軍潰逃時遭到伏擊的事蹟。《紀念碑》和《印地安農村和白人軍隊》都是描述霍費裡茲和比利時的救火事蹟。儘管這些關於戰爭的故事寫得比較粗糙,甚至內容不夠完整,東拉西扯,漫無邊際。其中最差的一篇是《訓練自己成為引領盲人的狗》,描寫一個美國人在威尼斯雙目失明的經過。這個故事可能暗指歐內斯特在一九四九年同丹毒作鬥爭的情況。 八月份,歐內斯特把工作放在一邊,開始計劃到歐洲去。瑪麗的貧血症還沒有好,他希望換一個生活環境,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徹底把病治好。他們在紐約度過了八月份的最後兩周,住在哈威佈雷特在東六十四號街一百一十六號的家裡。他們不住旅店主要想避免來訪的人對他們的煩擾。巴克朗哈姆從華盛頓專程到紐約同海明威見面,在紐約只住了一個晚上。歐內斯特把一些描寫戰爭的短篇小說打字稿交給朗哈姆,高興地說,他在小說中把朗哈姆,第二十二步兵團和第四師描寫成千古不朽的人物和事物。朗哈姆雖然懷著極大的興趣讀完了小說稿,但留下的印象並不很深刻。 當「法國之島」郵輪快起航的時候,海明威夫婦靜悄悄地避開記者,想徑直上船。可是他立刻被他的一位老朋友歐文斯通認出來了。歐文斯通正帶著他的妻子到意大利去以便開始寫他的書《痛苦與狂喜》。「我一直注意著你,」歐內斯特直截了當地說,「你幹得很不錯嘛!」斯通帶著取樂的口吻對歐內斯特說,船上的小書店裡陳列了九本他著的書,而海明威的書只有三本。歐內斯特聽了臉刷地漲得通紅,怒容滿面。第二天上午,那書店裡擺出來的書中有六本是斯通的,六本是海明威的。輪船上放了幾部電影。其中一部是斯通的小說《生的欲望》改編的。電影才放了一半,歐內斯特就走了。走前,他輕輕向斯通表示歉意說,「我看我自己的電影,看一部要坐三次才看完。」後來他把拍攝《老人與海》的電影如何浪費時間的經過告訴了斯通。 陪歐內斯特到西班牙去的司機是新來的。他是吉安弗朗哥的朋友馬利羅卡沙馬西姆。他們的行程分成兩段,分別在九月十七日和十八日。出發地點是巴黎「瑞芝」旅店。在去馬德裡的途中,他們在羅格羅諾作短暫停留觀看奧多涅茲如何馴養公牛。到了馬德裡後,這一次他們住在城郊一家建築在山坡上的大旅店,環境幽靜,沒有人打擾。從旅店坐車到城中心只要半小時。這旅店收價低廉,並為住客提供方便,想到那裡去就到那裡去。這裡的秋天不象巴黎已細雨霏霏,而是乾燥涼爽宜人。歐內斯特在寫給伯倫森的信中說,他仿佛已經魂歸天國,致身於極樂世界之中。 在西班牙,秋季裡最重大的事件是在紮拉格紮舉行的彼拉狂歡節。它從十月十二日開始連續四天舉行慶祝活動和鬥牛表演。奧多涅茲又是這次鬥牛表演中的主要鬥牛手。從九月份以來,奧多涅茲一共鬥了六十六次,被牛撞傷了三次。其中一次傷勢很重。去觀看他鬥牛表演的人在他們中有:彼得巴克萊,正在寫一本關於鬥牛的書的年輕攝影者,當場拍攝鏡頭作為將來他的書的插圖;魯派特貝爾維爾和一位很漂亮的美國女人,還有庫克貝哈和阿隆霍齊納等。在輪船上,歐文斯通注意到他喝酒過多。「我有什麼辦法呢?」瑪麗對斯通夫人說,「要是他娶個警察為妻就好。他這個人最好是一個人生活。」到了紮拉格紮,霍特齊納看到了類似的情況。瑪麗又重複了她先前所說的話。她不喜歡她丈夫喝酒,但也不願意對他嘮叨。歐內斯特在這段時間裡除了喝酒外,下午總是去看鬥牛。看到激烈的場面,他心情也十分激動,場場必到。他和其他觀眾一樣站起來歡呼喝采。很多觀眾拿出門票來請他簽字留念。見到這種場面他高興極了。這證明西班牙人民對他十分尊敬。 歐內斯特去拜訪一位醫生兼小說家巴羅亞·奈西。當時奈西正臥床不起,氣息奄奄。歐內斯特買了一些日用品和一瓶威士忌去慰問他。巴羅亞醫生已八十一歲了。他幾十年來從事寫作。歐內斯特奉承他說,巴羅亞醫生應該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當巴羅亞醫生八十四歲少兩個月死去的時候,歐內斯特參加了他的葬禮。出葬的這一天早晨下著霧。不一會太陽出來了,驅散了迷霧。這一天剛好是萬靈節①通往墓地的街道兩旁擺滿了鮮花。送葬者人數不多。新的松木棺材剛油漆過。抬棺材的人臉上、手上和衣服上都沾了黑漆。歐內斯特感到十分悲痛。 -------- ①天主教的節日,每年十一月二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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