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紀實·回憶錄 > 回顧-越戰的悲劇與教訓 | 上頁 下頁
一〇七


  有人說冷戰後的世界與過去的世界是如此的不同,所以,越南的教訓將不再適用或與二十一世紀無關。我不同意這種說法。要想從越南的經驗中吸取教訓,首先必須承認我們的失敗。我們在越南的悲劇有十一條主要的原因:

  一、正如我們一向所做的那樣,我們對敵人(在這裡指北越和在中國、蘇聯支持下的越共)的地緣政治意圖進行了錯誤的估計,我們誇大了他們的行動對美國構成的威脅。

  二、我們用自己的經驗模式來看待南越的人民和領袖。我們認為,他們渴望並決心為自由和民主而戰鬥。我們對這個國家的政治力量做出了完全錯誤的判斷。

  三、我們低估了民族主義的力量(這裡是指北越和越共),它們可以鼓動人民為它們的信仰和價值去戰鬥,並付出犧牲。今天,在世界上的許多地方,我們仍然在重複著類似的錯誤。

  四、我們對敵友分析上的失誤,反映出我們完全忽視了該地區的歷史、文化、人民的政治信仰及其領導人的個性特徵與習慣。在我們與蘇聯不斷發生的對抗中,也經常出現這種失誤——如在柏林、古巴、中東等問題上——我們好像從未聽到過湯米·湯普森、奇普·波倫和喬治·F·凱南的告誡。這些高級外交人員曾花費了數十年的時間來研究蘇聯。

  它的人民和領導人,為什麼他們會這樣做,他們對我們的行動會有何種反應。然而,事實證明,他們的建議在形成我們的判斷和決策時毫無作用。高級官員在做出關於越南事務的決策時,也缺乏精通東南亞問題的專家來提供諮詢。

  五、正如我們一貫所表現的那樣,我們沒有充分認識到現代化、高科技的軍事裝備、軍隊和理論,在與非正規的、被高度激發起來的人民運動的對抗中,其作用是極有限度的。同樣,我們也沒有能夠把我們的軍事策略,與贏得一個文化完全不同的人民的心靈與思想的任務結合起來。

  六、在我們決定行動之前,對於美國是否應當大規模地捲入東南亞的軍事衝突,我們沒有能與國會和美國人民進行深入和坦誠的爭論。

  七、當行動已付諸實施,意外的事件迫使我們背離既定的方向時,我們沒能一直征得公眾的支持。

  其部分原因在於,我們沒有充分地解釋發生了什麼事情,以及為什麼我們要這樣做。在讓公眾理解我們面對的複雜局面,以及他們如何會對必要的改變做出積極的反應上,我們的確缺乏應有的準備。而此時,我們的國家正面對一片未知的海域和一個遠在天邊的陌生國度。一個國家最強大的力量並不是其軍事的強大威力,而是其民眾的同心協力,而我們卻恰恰失去了此點。

  八、我們沒有意識到,無論是我們的人民,還是我們的領袖,都不是萬能的。在不涉及我們自身存亡的事務中,要判斷什麼是另一個國家和人民的最大利益,應由國際社會進行公開的辯論來決定。我們並不擁有天賦的權力,來用我們自己的理想或選擇去塑造任何其它國家。

  九、我們沒能堅持這樣一個原則:美國的軍事行動——除了對我們自身安全受到威脅時所做的反應外——應該在得到國際社會全力支持(而非只是做個姿態)的情況下,與多國部隊共同進行。

  十、我們沒有認識到,國際事務也同生活的某些方面一樣,可能會有一些問題一時無法解決。對於將解決問題作為其生活的信仰與實踐的人們來講,這的確是很難接受的現實。然而有時,我們也不得不生活在一個並不完美、並不整潔的世界裡。

  十一、在所有這些錯誤中最基本的錯誤是,我們沒能組織一個高層的行政領導班子,去有效地處理那一系列異常複雜的政治和軍事問題。為此,我們承受了極大的風險,付出了生命損失在內的沉重的代價,長期處於動用軍隊的緊張壓力下。假如,這類軍事和政治問題是總統和其顧問們面臨的唯一問題,那麼,這種組織上的缺陷將會使我們付出高昂的代價。好在,情況並非如此。當時,我們還面對一系列其它的國內和國際問題。因此,我們沒能深入和全面地分析、討論我們在東南亞的行動、我們的目標,用其它方式處理它的風險和代價,以及在失敗已很明顯時改變戰略的必要性——就像古巴導彈危機時,我們的行政委員會所做的那樣。

  以上所述是我們的主要失誤。它們雖然被分別列舉,但從本質上說,它們全都以某種方式互相關聯著。在某一方面的失策,會牽涉或轉化為其它方面的失敗,每一個失誤都將成為一個可怕的扣結上的一環。

  指出這些失誤,可以令我們看清越南的教訓,使我們能夠站在一個新的角度上,應用它們來審視冷戰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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