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甘地 | 上頁 下頁
三九


  當天,許多印度記者前來監獄採訪。甘地對他的這次絕食「苦行」進行了詳細解釋。他說:「我雖然出身高貴,但我從來認為自己是一個賤民,我努力使自己有資格代表他們。我不是要代表他們中的百分之十的上層,使他們感到賤民中還有階級。我要的是代表那些最低層的、看不到的、不可接觸的、時常縈繞在我心頭的所有可憐大眾,與他們生死與共。我想要提高他們的地位,光給他們在議會中保留席位是不夠的,主要在努力推行革新印度教的工作,提倡為他們服務,現在準備實行的保障名額分別選舉制,阻礙印度教的革新,我堅決反對。作為一個自願的賤民,我將絕不滿意賤民與非賤民的整批交易。我所要的、賴以生存的、誓死爭取的乃是根本剷除賤民的階級和對他們的限制。」

  如果說甘地的絕食在全印度引起極大震動的話,那麼甘地的這番動之以情的話則喚醒了民眾。無數的人突然想到了這麼一個問題,過去自己也曾詛咒賤民,以他們為鄙視,與甘地的態度相比,真是自慚形穢。現在甘地決心以絕食至死的勇氣來維護賤民權益,才是偉大的壯舉和高潔的靈魂。假如甘地在這次絕食中喪生,那麼過去詛咒過賤民的人也和政府一樣有逃脫不了的罪過,法律不予制裁,就是上帝也不會放過。於是各方人士都紛紛參與解救賤民的鬥爭,要求取消不可接觸制。經過社會各界同心同德的呼籲和抗爭,種姓印度教首領與賤民首領簽定了一些協議,擬取消單獨為賤民區劃定選舉區的做法,並給賤民的席位增加一倍,同時取消階級一說。甘地絕食五天之後,正在讓醫生作健康檢查之時,傳來消息說,英國政府同意這個新方案。

  感到焦躁不安的甘地,臉上也露出了微微的笑容。26日下午,甘地恢復進食。

  幾乎在甘地剛恢復進食的同天下午,被甘地稱為真正的朋友的泰戈爾特意趕到監獄,為甘地詠唱了一首讚美詩。這首詩選自《吉檀·迦利》。詩雲:

  當生命枯萎之時,應該灑以同情的慈霖;

  當整個甜美消失時,應該攜帶甘露的歌聲。

  這次鬥爭初戰告捷。從此,在很多城市的大街上,種姓印度教徒與哈裡真開始公開互相來往,不分彼此貴賤,許多廟宇也為那些「神之子民」敞開了大門。在公用水井、公共學校、公路等方面,過去的賤民已與印度教徒享受平等待遇。

  但是事情並非那麼簡單。

  同年年底,契拉諾邦的一所印度教廟宇就仍然不准許賤民入內朝拜。一些印度教徒保守勢力,全然不顧什麼協議和方案,他們只承認歷史事實和教派法典。甘地知道此事以後,嚴厲指責了那些頑固派的行動,強調要立即改正這種錯誤行為,並聲稱,如果不改正,他將再次在監獄裡絕食。誰知那些頑固派反而指責甘地,動不動就拿絕食相威脅,老是危言聳聽。甘地說,絕食是只有宗教教養好的人才能掌握的武器,當其他辦法都行不通時,只有犧牲最後的生命,但是這不是誰都能做得到。頑固派們依然不聽,認為甘地是印度教的離經叛道者,如果甘地果然絕食,他們中的一些人也將同時絕食,奉陪到底。甘地與他們展開了公開論戰。最後,經過公民投票,大多數印度教徒仍然贊成甘地意見,同意賤民入廟,從此消除一切歧視。

  甘地認定,這一時期自己的主要任務是解救賤民,少問其他。到了1933年1月4日不合作運動紀念日的那天,幾位領導人前往監獄請示甘地,是否重新組織不合作運動。甘地告訴他們請他們自己做主,他說:「我現在精力和時間有限,而印度還有4000多萬賤民等待著有人去拯救他們。我要從事解救賤民工作。」對於甘地來說,思考便是決定,決定便意味著行動。他創辦了一個新週刊《哈裡真》,自任主編。先前自己主持的《青年印度》已經被迫停刊。甘地要掀起一個哈裡真運動,非要一塊輿論陣地不可。而這時的政府似乎也希望他在獄中從事這項改革活動,這樣就可以把全國的注意力從政治騷動轉移到社會改革上來。甘地親自為《哈裡真》週刊撰寫發言詞。

  這段時間,國大党與非國大党領袖,包括賤民領袖舉行了一次會議,會上通過了一個協議,對賤民的教派自治決定通過了一個修正案。

  由於協議中有一條規定:為取消不可接觸誡條和改善賤民的情況,舉行一次全國性運動,英方當局允許甘地在監獄中進行有關哈裡真的工作。這就使得監獄以外的國大黨人把精力從組織不合作運動的工作上,轉移到組織哈裡真福利上去了。

  到1933年4月,甘地仍對全國解救賤民工作不滿意,所以他又一次想到了絕食。29日深夜,他告訴隨侍人員,到深夜12點時,有一種發自體內的聲音提醒他,指示他絕食。他試圖進行體能反抗,但是無效果,所以迫不得已,只得遵命。30日他即宣佈5月8日至29日絕食21天。

  他就此發表聲明時強調,這次絕食,不是要反對任何人,而是自己自潔的措施,通過這次絕食,純化自己的清心和靈魂,使自己與上帝和真理更加接近。第二天,他又給總督寫了一封信,告訴他,自己這次絕食與政府無關,請不要誤會,完全是內心的趨動和自省。儘管如此,甘地已是年邁的老者,又宣佈絕食21天,使政府當局很感頭痛。原定5月8日上午10點開始絕食,結果上午9點就將甘地釋放了。大概政府認為,如甘地要絕食以自潔,別死在監獄,死在監獄就有說不清的麻煩,至於在外面還絕不絕食,絕食帶來什麼後果,那將由他自己負責了。但是甘地出獄後,仍不改決定,照常絕食21天,同時宣佈停止不合作運動一個月,要求政府釋放非暴力政治犯。

  接著國大党領袖們在浦那召開了一次非常會議,根據甘地的意見,擬停止群眾性不合作運動,鬥爭形式改為個別不合作運動。甘地為這個決議作出解釋說,群眾性鬥爭風險太大,受迫害的受鎮壓的人太多,這是不合算的,而個別鬥爭,靈活性強,既可以前仆後繼,又可以把戰線拉長,保持鬥爭的持續發展。甘地致總督一信要求見面通報這一意見,總督表示這一意見不能接受,因而不予會見。國大黨立即宣佈實施這個意見。甘地首先將自己花了18年心血組織起來的真理學院解散,動員學員奔向各地開展個別不合作運動,自己則率領33名真理學院學員到農村去向廣大農民宣傳他包括解救賤民在內的建設性方案。

  這是應該早就預料到的。真理學院剛剛宣佈解散的第二天,甘地及夫人以及所有學員全部被捕。自從1930年3月甘地離開真理學院開始他的丹地之行時就宣誓,如果他的國家不能從外國殖民統治下解放出來,他就不再踏進真理學院的大門。三年以後的今天他回來了,可惜是含著宣佈這個培訓基地不復存在的酸楚心境來的。然而,就是這樣,政府也不放過他。他8月1日被捕;8月4日被釋放,但是警察當局要求他不准離開浦那。甘地斷然拒絕,再次被捕,判刑一年。政府表示,只要甘地表態不再從事非暴力不合作運動,就將他釋放,但甘地不允,他就他不能接受任何有條件的釋放,並於8月16日再次宣佈絕食至死。監獄對甘地的管制更加嚴厲,只准讀些書報,不准接受任何記者採訪,每天只准接待兩名來訪的親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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