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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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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蘭克林住到帕西以後,由於他的名氣和事業,幾乎被信件和來訪者壓得透不過氣來。任何人只要想起關於美洲的話題,或多少知道一些情況的,都給富蘭克林寫信;商人們則沒完沒了地申請到美洲去經商;最多的要求來自法國和歐洲其他國家的軍官,他們想被推薦到美國軍隊中去。一般來說他一律拒絕了。但是也有例外,那就是拉法耶特和斯圖本。 年輕的拉法耶特急於要為戰死于和英軍打仗的父親報仇,同時也為了支持美國人民的事業。儘管在拉法耶特赴美前,富蘭克林從來沒見過他,他還是給華盛頓寫了信推薦他,並請華盛頓給他以關照,以免他「極度慷慨的性格」被他人利用。他告訴華盛頓說,拉法耶特有一些朋友,能幫助他準備軍事裝備。拉法耶特到美洲後受到華盛頓的重用,成為美軍中一名英勇的軍官。 另一個例外是德·斯圖本伯爵。斯圖本曾供職于普魯士統帥部,任普魯士王弗雷德裡克的副官,因而具有當時堪稱一流的軍官素質。1777年,斯圖本窮困潦倒,到巴黎來謀職。他到帕西看望富蘭克林,陳明自己想到美國軍隊中服務的心跡。富蘭克林從他自述的經歷中看出他在缺乏訓練,戰鬥素質差的美軍中必定會成為有用的人材。於是,他和迪安商量了一番,決定大力保舉他赴美參軍。他9月4日給華盛頓的信中這樣介紹斯圖本,「這位先生將有幸攜帶此信謁見你,他是德·斯圖本男爵,前不久是普魯士國王麾下的隨侍武官,身任經理署署長,參加了他的所有戰鬥」。富蘭克林的信的確不是事實,但就是這些不實之辭給了大陸會議以異常深刻的印象,將他派到華盛頓在福吉穀的司令部任職。斯圖本上尉倒也真是一員將才,不出幾個星期,就把軍隊訓練得幡然一新。自那以後,這支軍隊在軍紀軍風上足以與英軍媲美。在他的訓練場上,美國的民兵出落成了戰士。斯圖本為美國的獨立事業立下了汗馬功勞。 和這些日常的外事活動相比,美國使團來法外交使命的中心部分——在和法、英、西等國的周旋中爭取法國、西班牙作盟友——卻進展甚微。 以英國政府國務次長威廉·艾登為首腦的諜報機構在富蘭克林等美國使節身邊布下了羅網。富蘭克林在倫敦時的朋友,也是英國皇家學會會員的愛德華·班克羅夫特成為該機構設在富蘭克林身邊的密探。班克羅夫特的頂頭上司是英國負責巴黎間諜工作的保羅·文特沃思。 班克羅夫特利用和富蘭克林是故交的關係和富蘭克林對他的信任,設法於1776年夏季成為迪安的助手,處理和布馬奇之間的聯繫及法國、西班牙援美事宜,整個美國獨立戰爭期間都從美國使團領取薪酬。他同時又從文特沃思那裡得到更多的報酬。從1776年12月起,他又被美國使團雇為間諜,其後,便以秘書的身份參加使團1月9日和弗爾仁尼的會談,然後向文特沃思報告一切。他住在富蘭克林的住所裡將近一年,不論是當時還是以後都沒有引起富蘭克林的懷疑。他定期地向文特沃思報告美國和法國、西班牙的談判,取得貸款的途徑,使團和大陸會議的通信聯繫等等。他把使團雇用的船的船名、船長姓名、起航的詳細情況、私掠船及戰利品的消息提供給英國駐法大使斯多蒙特。阿瑟·李懷疑過他。在覺察到這一點後,班克羅夫特便不時地去英國一趟,將一些無關宏旨的機密情報帶給富蘭克林,有一次他還因被指控為「盲流」而被捕過。企圖以此打消可能對他產生的懷疑。 由於班克羅夫特鑽進了美國使團的內部,斯多蒙特才有可能準確地向法國提出抗議,指責法國違反了中立國的原則,也才使英國的巡洋艦對於駛往美國的貨船和郵船的行蹤了如指掌,美國因此而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同時,美國使團內部有了人事變動。阿瑟·李疑心迪安在和布馬奇聯繫援美物資的過程中中飽私囊,他還懷疑富蘭克林在其中也曾染指,因為富蘭克林答應迪安全權處理其事。因此,阿瑟·李便寫信向大陸會議的成員塞繆爾·亞當斯和自己的兄弟談了自己的疑竇。實際上,阿瑟·李之所以如此這般,還因為他不滿足於自己在使團中的地位。大陸會議派富蘭克林、西勒斯·迪安和阿瑟·李作為赴法使團,在使團中,三人的地位是同等的。但是,由於富蘭克林的名望,在實際外交事務中,使得富蘭克林享有一種遠遠高於迪安和李的實際地位。迪安對此毫不介意,而且將自己能被看作是富蘭克林的朋友和同胞引以為自豪。而阿瑟·李就不一樣了。儘管他從內心深處是敬仰富蘭克林的,但如同當年在倫敦時寫信告訴波士頓人富蘭克林親英一樣,他不甘置身於富蘭克林身後的陰影中。特別是富蘭克林和迪安之間的相互信任令他感到孤立,感到被冷落。 塞繆爾·亞當斯和阿瑟·李的兄弟理查德·亨利·李讀了阿瑟·李的信後,將疑雲帶到了大陸會議,得到大陸會議的支持。1777年5月,理查德·亨利·李被派出使西班牙,阿瑟·李的另一個兄弟威廉·李奉命出使柏林和維也納,拉爾夫·伊紮德出使托斯卡納①。12月,大陸會議命令迪安回國報告「歐洲事務狀況」。而富蘭克林去了維也納。這樣,在巴黎的外交事務就由阿瑟·李一人獨攬了。但他還不肯到此止步,一直到1778年9月12日,他還認定富蘭克林「與這些搶劫有關,到時候我們將收集證據」。 ①托斯卡納,意大利地名。 儘管有英國派來的內奸、內部的分歧,美國赴法使團最為關注的還是法國政府的立場。 1777年7月,弗爾仁尼告訴法王,秘密援助已不足以使美國獨立戰爭維持下去,當前亟需作出決斷:要麼完全改變支持美方的立場,要麼就是比目前走得更遠——向英國宣戰,也就是締結法、美、西攻守同盟,三方若未得其他兩方同意,不得單獨媾和。法王聽了,告訴弗爾仁尼說,只要西班牙願意同時行動,他同意和美國結盟。 然而就在這時,西班牙退縮了。當時,西班牙和葡萄牙已達成停戰協定,西班牙又一直反對任何一國的美洲殖民地獨立,因此不打算增強對美援助。 同時,美洲傳來的美軍戰況也不容樂觀:柏高英於7月未經力戰就輕取提坎德羅加,豪準備奪占費城。弗爾仁尼心中暗自衡量,如果費城和紐約陷入英軍掌握之中,新英格蘭又被柏高英隔絕孤立,那麼美國的叛亂必敗無疑。法國在此時只能觀望。 在法國人面前,富蘭克林鎮定自若,談笑如常,保持了他一貫的風度,實際卻憂心如焚。一向認為外交必須以自強為唯一基礎的富蘭克林已看出,美國的獨立事業正經歷著它的最低點。即使身在海外,也能清楚地感覺到這一點。英國戰艦幾乎已切斷了美國與外界的通信聯繫,但極少幾封來自大陸會議的信中都說,如果沒有盟友的支持,他們已不知道該如何將戰爭繼續下去了。 9月的晚些時候,使團向弗爾仁尼遞交了一份備忘錄,要求法國政府承認他們國家的獨立,並提供1400萬法郎的貸款,那對美國的獨立戰爭將是雪中送炭。但備忘錄的內容即刻就被狡詐的內奸班克羅夫特洩露出去了。在備忘錄送到弗爾仁尼手中之前,斯多蒙特就知道了這事,並向法國政府提出抗議。弗爾仁尼提請使團注意保密。但除了阿瑟·李以外,富蘭克林和迪安仍沒有意識到內奸就近在身邊。富蘭克林還認為弗爾仁尼這樣說是當作不肯承認美國獨立和發放貸款的藉口。誠實而光明磊落的學者兼科學家做了外交官,萬萬想不到問題出在自己深信不疑的朋友身上。他只是從美國戰局之不利對法國當局的影響來看問題,而就這一點而言,富蘭克林無疑是對的。整個9月過去了,他們從法國政府得到的,只是沉默。 而美國的戰況還在繼續惡化。11月,從英國傳來消息說,費城被豪將軍攻陷了。但是在美國的二名使者中,全部財產和女兒、外孫都在費城的富蘭克林卻表現得最為堅定。有27日使團碰頭起草了給大陸會議的急件公文後,阿瑟·李在日記中這樣寫道: 「他毫不含糊地認為,沒有歐洲國家的援助,我們也能把這場抗爭堅持下去,直到成功。他感到滿意的是,正如他以前說過的,對歐洲的商業和依賴越少越好,因為沒有和它的聯繫,我們將做得更好。」富蘭克林也不同意去警告法國內閣說,如果沒有法國盟友,使節們必將和英國達成協議。因為「這樣對他們宣佈,其結果是不能肯定的;它可能被視作一種威脅,這會使他們由於絕望或憤怒而拋棄我們。」最好是等待,等待戰局的好轉,他們對我們的立場也才會更有利。 富蘭克林是有遠見的,當時他們只能等待,滿懷勝利信心地等待。當朋友憂心忡忡地通知他費城失陷的消息,說:「豪將軍攻佔了費城」,他卻接口答道,「不對,是費城俘獲了豪將軍」。果然,他們等待的時日並不長久。12月4日,就有喜訊從波士頓傳來:柏高英在薩拉托加全軍投降,美軍大獲全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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