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20世紀的科學怪傑:鮑林 | 上頁 下頁 |
一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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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有不妥的地方。鮑林在加州理工學院的一次討論班上介紹了他的DNA結構,聽眾的反應很冷淡;此後,德爾布呂克對舒梅克說,他認為鮑林的摸型是不能令人信服的。他還提到了沃森給他寫來的一封信,信中稱,鮑林的結構包含了「某些非常嚴重的錯誤」。沃森在信中補充說,「我已找到了一個非常漂亮的模型,其精美的程度使我很吃驚,這是以前誰也沒有想到過的事。」鮑林希望瞭解更多的情況,他很快就寫信給沃森,邀請他來參加定於秋天舉行的蛋白質研討會。 鮑林在信中提到,他已從德爾布呂克處得知他正在研究DNA,因此鼓勵他把這一課題做下去。「科裡教授和我都認為,我們的結構尚未證明是正確的,」他寫道,「不過,我們傾向於認為它是正確的。」3月初,他與愛娃·海倫一起驅車前往加州大學裡弗賽德分校,目的是檢驗一下那裡收集到的一組有機磷酸,結果找到了一些可以用於結構分析的材料。這些材料與DNA中的磷酸相似。他還要尋找一些模型,從中瞭解他那些多面體到底可以變到怎樣的程度。克裡克諷刺他怎樣去維繫分子時所用的尖刻語言,促使他收集了一些化學研究的先例,說明在同一分子中相鄰離子同帶負電荷的現象是存在的。此外,他自己也得找一些理由,說明DNA中心也許有一種特殊的環境,容許磷酸像他提議的那樣存在著。對鮑林來說,這仍然關係到磷酸的化學特性。與此同時有人給他寄來了所需要的核苷酸樣本。鮑林開始對其作X射線分析。 他最終在為尋找一種合理的結果做奠基性工作。可惜,這一切都為時已晚。 克裡克得謝謝鮑林的論文,他終於得到指示重返DNA的研究工作。克裡克和沃森兩個人各自都拼命地設想了各種各樣不同的模型,不過,此時的注意力已集中在雙鏈模型上,因為切加夫曾經提醒他們考慮堿基雙雙成對的情況。沃森在給德爾布呂克的信中提到的「非常漂亮的模型」就是其中的一次嘗試,但是,正如多諾胡指出的那樣,那個模型是不對的。 多諾胡發表的看法後來證明是一個關鍵。作為達特默思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多諾胡從40年代開始就曾長期在加州理工學院跟隨鮑林工作和學習,因此,他對結構化學可謂是了如指掌。氫鍵曾是他專門研究的課題,因此他心裡很清楚,克裡克和沃森在化學上還只能算初出茅廬的新手,他們兩人為鳥嘌呤和胸腺嘧啶擺弄出來的結果是錯誤的。多諾胡幫助他們明確了方向,將中心氫鍵上的氫原子放置在合適的位置上,推翻了他們原先設想的模型,促使他們走上了正確地解決問題的軌道。 克裡克和沃森經過多諾胡的指點,開始認識到各對具體的嘌呤和嘧啶之間是由氫鍵自由地連接起來的:腺嘌呤連接胸腺嘧啶,鳥嘌呤連接胞嘧啶。這是最後的一道謎底,其結果閃耀著奪目的光彩。將一個大堿基與一個小堿基配對,不但使整個結構的骨架處於平穩的狀態,而且為切加夫的發現提供了一種簡單的解釋。由此得到的結構猶如一架樓梯,各對堿基就是上面的一步步臺階,糖一磷酸骨架是框架,兩者結合在一起,就能方便地形成符合X射線資料的螺旋。 這一種結構不但看上去很美觀,而且其含意也非常豐富。兩條鏈互為補充,每條鏈都是另一條鏈的鏡像反射;將兩者分開,每條鏈就可以作為形成一個新螺旋的基礎,這個新螺旋與原來的螺旋完全相同。由此可以立即得到有關DNA複雜的思想,這是鮑林的模型無法做到的,因為在他的模型中,堿基都伸向外側,彼此之間不相干。 3月12日,沃森致函德爾布呂克,借助於草圖作說明,論述了他們設想的新模型。他再三要求自己這位導師不要把此事向鮑林透露,等到他們對這些結果更有把握時再說。但是,德爾布呂克向來就是嘴巴鎖不牢的人,他馬上就將此信到處讓人傳閱了。鮑林一面讀著這封信,一面在頭腦裡進行著緊張的思考。他馬上就認識到,在卡文迪什設想出來的這一種結構,不但在化學上是非常合理的,而且在生物學上也是十分迷人的。「兩個嘧啶各自與相應的嘌呤在結構上互為補充,對這一簡潔的想法我頗感意外——當然,這是令人欣喜的意外,因為它在遺傳機理的問題上讓人豁然開朗起來了,」他這樣說道。鮑林還從中看到,自從他1940年與德爾布呂克一道寫的論文發表以來,在他一直在思考和著述的一些問題上,已經有人在仿效他使用互補性概念。 亞歷山大·裡奇在第一次聽到有關沃森一克裡克結構的那一天夜裡,他突然醒來,起身下床走進了辦公室。他利用原來堆在那裡的分子模型的部件,動手為沃森一克裡克的雙螺旋製作一個粗糙的模型。他瞭解到的唯一結論是DNA堿基應當穿過分子的中心,不過知道這一點已經足夠了。他很快就將堿基配成了對,看來這個模型的確很漂亮,於是,他搖了搖頭,又回到床上睡覺了。 鮑林儘管還不甘心在這場競賽中認輸,但在思想上受到了很大的觸動。在讀到沃森的信以後幾天,他致函一位同事說:「當然,你應當承認,我們的結構還只是一種設想,它可能是正確的,但我們要有真正的把握,也許還得有兩到三年的時間……」。幾天以後,他收到了沃森和克裡克論文手稿的單行本。文中批評了鮑林的DNA模型,結尾處對多諾胡給予的幫助表示了感謝。鮑林將此文從頭至尾讀了一遍,然後寫信給他的兒子說:「我想,為核酸提出了兩種結構,是一件好事,我期待著有一天能作出定論,到底哪一種結構不正確。毫無疑問,金斯學院的資料會在這兩種結構中否定掉一種。」 此時,他仍未能看到富蘭克林和威爾金斯拍攝的X射線新照片,因此,他一直沒有作出最後的判斷。他不久就會有機會:他正打算在4月份去布魯塞爾參加一次關於蛋白質的索爾維會議,順便想在英國停下,看一看沃森一克裡克模型,看一看威爾金斯和富蘭克林實驗室拍攝的照片。在他申領護照時,他的宿敵露絲·希普利又再次作出了拒發的提議。這一次她的根據是,她認為鮑林在就業資格審查委員會的證詞表明,他拒絕接受參閱絕密級資料的資格審查。鮑林解釋道,他在以前已經通過了絕密級資格的審查,再說,他也願意再次受審查,但總得與他的工作有關係——在他再次當著她的面發誓否認自己是共產黨員以後——他的護照總算得到了批准。 4月初,就在克裡克和沃森將論文送出發表後的幾天,鮑林來到了劍橋。當天在彼得處過了一夜,第二天就走進了克裡克的辦公室,第一次看到了他們衝壓出來的金屬板搭接而成的三維模型。在鮑林仔細地察看模型的過程中,克裡克精神緊張地述說著雙螺旋模型的特點。鮑林看來又察看了富蘭克林為擴張形式分子拍攝的照片。沃森和克裡克急切地等待著鮑林的表態。此時,「他表現出一副灑脫的樣子,」沃森回憶道,「發表意見說,我們找到了答案。」 對於這兩位年輕人來說,這是一個充滿喜悅的時刻;但是對鮑林來講,這是一次不小的挫折。鮑林感到非常驚訝的是,這個井不起眼的研究組,其中一人是資格尚嫩的博士後研究者,另一人是年齡偏大的研究生,竟然為這麼重要的一個結構找到了如此漂亮的解決辦法。如果他們是正確的話,那麼他本人提出的模型將是一個十分荒唐的錯誤,不但將內外顛倒了,而且連鏈數都不對。不過,此時他已經認識到,這個卡文迪什研究小組得到的結果幾乎可以肯定是正確的。 現在,只剩下一件事他可以做一做:向全世界表明,他是怎樣瀟灑地對待自己的失敗的。 鮑林從克裡克辦公室出來,吃中飯時碰到了布拉格。在他們用餐過程中,布拉格怎麼也掩飾不了內心萬分喜悅的心情。經過這麼多年矮人一等的經歷,他的研究組終於打敗了鮑林!後來,鮑林出席了克裡克一家人在葡萄牙廣場的自家寓所裡舉行的一次喜氣洋洋的宴會。人們自始至終都可以看到鮑林這個人談笑風生,舉止優雅,他衷心地讚美DNA的新結構,顯示出一派紳士的風度。他機智地承認自己的失敗,同時氣度非凡而又不失幽默地接受這一個事實。 又過了一兩天,布拉格和鮑林一起去參加了索爾維會議——這是一次難得的世界頂尖科學家聚會,由一位比利時企業家贊助——會上,布拉格首次公開宣佈了雙螺旋結構。鮑林則在自己的發言中熱情洋溢地表示了贊同的意見。「儘管離科裡教授和我發表我們為核酸設想的結構只有兩個月時間,但是我認為,我們應當承認自己很可能弄錯了,」他對大會的參加者這樣說。「雖然對沃森一克裡克結構還可以作一些精細的修改,但我感到,就本質上而言,這一結構很可能是正確的。」 ◎18 諾貝爾獎 §沉默 1953年夏天,加州理工學院傳開了這樣的說法,就是鮑林的新大樓是用人家歸還的債款建造起來的,這筆舊債還是在以前賽馬時欠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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