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鄧肯 | 上頁 下頁
二七


  莫加多爾晚會結束之後,伊莎多拉等候著出售自傳連載版權的結果,然而除了在英國購買連載權之外,別的地方杳無言訊。伊莎多拉與好友瑪麗·德絲蒂抵達尼斯後,一籌莫展。由於身邊無錢,也沒有希望搞到錢,瑪麗·德絲蒂勇敢地前往聖吉恩—卡普—費拉特的一座別墅拜訪了正在避暑的洛亨格林。他儘管已不再是昔日的那個百萬富翁——佛羅里達的經濟危機吞噬了他大筆的現金和債券——卻仍懷念舊情,同意資助他依然傾慕的這位偉大的藝術家;在這一段時期內,她將編排出一組新的節目,其中包括李斯特的《但丁奏鳴曲》改編的舞蹈。

  形勢似乎有所好轉。12日星期一,伊莎多拉和德絲蒂愉快地去赴由美國藝術家羅伯特·錢德勒和克萊門斯·倫道夫小姐主持的午宴。席間不乏揶揄和笑話,午餐即將結束時,有人提出這兩位同坐一桌的偉大的美國藝術家——錢德勒和伊莎多拉——應當結婚。

  當天這個玩笑不脛而走,甚至到了向紐約各報發電宣佈他們訂婚的消息。

  伊莎多拉對一輛小巧玲瓏的布加蒂塞車以及它的英俊瀟灑的意大利司機深感興趣,這成了人們打趣的另一個中心內容。這位擁有一個車庫的年輕的意大利人本奧伊特·法爾凱托準備於9月14日星期三晚前來接這位顧客乘車兜風,讓她看看汽車的運行情況。

  13日星期二,伊莎多拉應邀到朋友和經紀人奧托伊斯先生家中用餐,他們研究了在裡維埃科和法國其他地區舉行冬季巡迴演出的可能性。飯後,奧托伊斯夫婦將他們有一雙明亮的眼睛的孩子帶進屋裡介紹給大名鼎鼎的客人。孩子臉上天真的微笑似一把利刃深深刺痛了舞蹈家心中的舊傷,她慘叫了一聲沖出屋外。她的朋友馬上追了出來,見她在靜謐的大街上踉踉蹌蹌地走著,身體隨著一陣陣令人心碎的抽泣而痙攣著第二天清早,伊莎多拉來找朋友瑪麗。因為哭了一夜,她的眼睛紅腫著。她說:「瑪麗,我不能這樣下去了。14年來,我心裡一直帶著這種痛楚;我無法這樣生活下去了。你必須幫我找到一種解脫的辦法。在一個藍眼金髮的漂亮孩子隨時可見的世上,我不能活下去了。我不能。我不能。」

  悲劇的發生就像命運一樣不可逆轉,而且總是那麼突如其來,勢頭迅猛,等你意識到的時候一切已無法挽回。

  1927年9月14日夜晚,伊莎多拉和瑪麗在一家位於英格蘭大街附近的飯館裡靜靜地用餐。瑪麗似乎為一種莫名的壓抑和煩躁所困擾,然而伊莎多拉叫她不要過分擔心。她們一回到工作室,伊莎多拉就跳起舞來。

  聽到敲門聲,肩披紅色羊毛圍巾的伊莎多拉一把抓過色彩斑斕的絲圍巾,在脖頸上繞了兩圈,舞向房門去迎接法爾凱托。

  司機沿著小徑向汽車走去,伊莎多拉則在他身後翩翩起舞。當她準備在司機身邊落座時,她轉過身來對瑪麗·德絲蒂以及站在工作室門廳裡的一位朋友揮手喊道:「再見,我的朋友們,我就要踏上通向光榮的道路!」

  汽車啟動時,人們見到伊莎多拉將長圍巾的流蘇甩到了左肩上。汽車全速向前沖去,圍巾似乎垂落在車輪旁邊的地上。瑪麗·德絲蒂尖叫起來:「你的圍巾,伊莎多拉,撿起你的圍巾!」

  汽車戛然而止。朋友們沖了上去,發現伊莎多拉的頭部已經向前倒了下去,司機在旁邊邊作手勢邊用意大利語哀號:「我殺死了聖母!我殺死了聖母!」

  絲圍巾的一部分和流蘇被緊緊纏在車軸上,當疾馳的汽車在距離工作室20米處突然顛簸時,圍巾裹緊了伊莎多拉的頸部。她自1913年4月便多次呼喚過的死神出色地完成了他的使命。他只用一個突如其來的動作便迅速擠碎了她的喉部,折斷了她的脖頸,壓裂了她的頸動脈。

  朋友們把她火速送往聖羅克醫院搶救,然而她的呼吸已完全停止,生命已離她而去。悲痛欲絕的朋友們將遺體運回了位於英格蘭大街的工作室,為她殯殮後任人瞻仰。

  洛亨格林來了,羅伯特·錢德勒來了,藍色地區所有藝術家、詩人以及她的朋友們都魚貫走入這間撒滿鮮花的燭光搖曳的靜靜的工作室。人們商定將遺體運往巴黎,火化後將骨灰埋在迪爾德麗和帕特裡克的遺骸附近。悲痛萬分的洛亨格林出面解決了一切具體問題。9月16日星期五,在雷蒙德·鄧肯,瑪麗·德絲蒂和鋼琴師的護送下,存放伊莎多拉的遺體的靈柩被抬上火車運往巴黎。靈柩上覆蓋著一件富麗堂皇的紫色天鵝絨斗篷。

  人們將靈柩從裡昂車站運往雷蒙德·鄧肯那間小工作室。星期六一夜和星期五全天,朋友們攜帶著鮮花絡繹不絕地趕來。然而人們注意到雖然數以千計的美國人聚集在巴黎歡度退伍軍人節,卻只有三位身著戎裝的步兵將未吸完的雪茄煙扔在工作室外面,在撒滿鮮花的靈柩前跪了片刻9月19日,伊莎多拉的朋友們在貝多芬和肖邦的音樂聲中將她的靈柩放到靈車上,準備送往佩爾·拉雪茲公墓。雷蒙德·鄧肯將一面巨大的美國國旗鋪在棺木的末端,有人獻上了一大束唐菖蒲,並在上面別上寬寬的紅緞帶,上寫「俄羅斯的心為伊莎多拉而哭泣」。

  送葬者一行緩緩穿過巴黎市區,觸目皆是傷心地,似乎每一個建築,每塊土地都有伊莎多拉奮鬥、生活、表演及演說的身影。當他們最後到達佩爾·拉雪茲公墓的主門時,儘管在空中飄起了毛毛細雨,然而門外仍有成千上萬的人在等候。

  人們從靈車上抬下靈柩,放入一個巨大的盒子內,由工作人員運往火化爐。此時音樂響了起來,李斯特的《葬禮》,貝多芬的《行板》,舒伯特的《萬福馬利亞》,一陣陣熟悉的旋律在大廳中響起,人們的悲痛再也不能抑制,許多人開始大聲哭泣。這時雷蒙德·鄧肯一躍而起,走到大門之外,用沉靜的聲音講述他們一家人歷盡艱辛漂洋過海尋求發展的歷程,講完之後,又安靜地回到座位上,就像什麼也未曾說過。在一陣催人淚下的詠歎調唱過之後,詩人費朗·迪瓦爾緩慢地朗誦著悼詞,又演唱了貝多芬的《在黑暗的墳墓裡》——這是埃莉諾拉·杜絲最喜歡的歌曲,她曾為伊莎多拉唱過這支歌。

  伊莎多拉被火化之後,她的骨灰放在孩子們——迪爾德麗和帕特裡克的骨灰之旁。

  「人生的真諦是什麼?誰能找到它?恐帕上帝自己也弄不清。」

  伊莎多拉在她的《自傳》中曾經這樣寫道。

  的確,在伊莎多拉·鄧肯短暫而燦爛的一生中,她始終在追求,在創造——創造美、創造愛、創造歡樂與光明的人生。她將始終在烈火中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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