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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鄧肯在杜絲的別墅附近租了一棟小白屋,她們時刻在一起,談心,散步。一天傍晚,鄧肯打電話找來斯基恩彈琴。她舒展腰肢,跳起了貝多芬的《悲愴奏鳴曲》。依莎多拉·鄧肯,她終於又投進了藝術的懷抱。

  杜絲走上去,擁著她,諄諄地說:

  「依莎多拉,這才是你唯一的出路呀!生命是多麼短促,我們沒有時間再這麼無聊地等下去。擺脫憂傷和無聊吧。」

  但鄧肯畢竟是曾經滄海,在杜絲面前她已基本恢復常態,一旦離開杜絲,尤其是獨處的時候,她就不由自主地回到痛苦和絕望的煎熬之中,寂寞的聲響讓她心涼膽跳,喧囂的孤獨使她徹夜難寧。

  5

  陰暗的秋日。下午。沙灘。

  依莎多拉·鄧肯拖著長長的影子。

  奇怪,別人都沒有影子。太陽躲在雲裡。

  鄧肯的影子那麼長,那麼長。她驚慌地望著。

  影子好像還在不斷地長……

  須臾,影子裡面長出兩個小影子,手拉著手。

  「迪爾德麗!帕特裡克!迪爾德麗!帕特裡克——」

  鄧肯一邊追,一邊喊。但她怎麼也趕不上,因為,她趕不上她的影子。

  迪爾德麗和帕特裡克一邊跑,一邊笑。驀地,消失在浪花之中。

  鄧肯不顧一切地向前撲去。

  不知過了多久,鄧肯恍惚從噩夢中醒來。一隻溫暖的大手覆蓋在她的額頭上。他像一尊米開朗琪羅的雕塑,凝重,有力。

  「我可以幫助您嗎?看得出您受了很大的驚嚇。」

  多麼好聽的聲音,來自天堂,來自奧林匹斯山頂的神殿。「那好。請您救救我,挽救我瀕於崩潰的理智。我的命不要緊,請您……給我一個孩子吧。」

  竟然就有了月光。

  月色如水,傾瀉在大理石般的山坡上。兩個陌生的身體,在痛苦和愛的磨礪下,顯得那麼親切,融洽。這種交流,宛如兩條溪水的匯合,肉欲只是沉入水底的卵石。他們感覺到的,是清澈可鑒的河面、潺潺溪水音樂般的流動和一往無前的精神力量。

  鄧肯不斷地呻吟著:「孩子呵,給我一個孩子吧。」

  年輕人將鄧肯攙扶了回去,黯然而別。也許他一輩子都不會知道,這一夜的女人是鄧肯,他只是將這一夜當作一回普通的豔遇,這都沒有關係。現在,如果他坦然忘記了這個奇特的女人,如果這一夜未曾在他的心裡烙上印痕而讓他銘刻終生,那他,一定是一個俗物。

  洛亨格林的一封長電打動了依莎多拉·鄧肯塵封已久的心,也喚醒了她內心深處對藝術的渴望。

  我1908年與你初次相識,是想來幫助你的,然而,我們的愛情造成了悲劇。但是,讓我們按照你的意願建立你的學校吧,讓我們在這個悲哀的世界上為別人創造美吧。

  翌日,鄧肯即啟程來到了巴黎。洛亨格林買下了貝爾維大旅館,將它交給鄧肯。倘若在這裡辦成一所學校,至少可以容納一千名兒童。鄧肯在市中心舉行了一次嚴格的選拔考試,初選出50名預備生,再加上原來舞蹈學校的學生,規模不算小了。

  正巧,羅丹就住在學校對面默東的小山上。他來得很勤,一來就坐在練功房,給孩子們畫速寫。他有時興致很高,跟著學生們一起跳舞,動作滑稽得令人捧腹。孩子們當然不懂得羅丹的意義,他們只是喜歡這個怪老頭。哪一天他不來,學校就像少了一點什麼,乏味多了。羅丹則感慨系之:

  「要是我以前有這麼好的模特,那就妙極了。這些按照自然和諧規律成長起來的模特兒,不僅僅是美麗,而且展示了運動中的生命。他們是表現生活的生動活潑的最佳形式。」

  羅丹帶動了一大批畫家手揣速寫本來到貝爾維。拿鄧肯的話說,就是通過舞蹈學校在畫家和模特之間產生了一種新的理想的關係,模特兒不再是那種乾巴巴地坐在畫家工作室裡的小傻瓜了。

  1914年,鄧肯心中醞釀著一個宏大的計劃。她要用一千名學生來表演第九交響樂,以慶祝貝多芬誕辰一百周年。她每天增加了幾小時排練時間,懷有身孕,使她累得大部分時間只有靠在長沙發上,用手臂做動作教課。

  然而,到了7月,一股濃厚的烏雲沉甸甸地壓在歐洲的上空,一種可怕的鬱悶籠罩了巴黎城。

  鄧肯覺得肚裡孩子的活動比較微弱,不像前面兩個那樣有勁,她的心裡十分不安,為了不出意外,她只好把學生放了假,自己想靜養一段日子。每當站在學校的高臺上眺望全城,她總感到有一種懾人的危險正飛快向巴黎進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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