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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在《動物生物學》裡包含的所有想法和見解,對我們來說,最有意義的當然要算關於進化的論斷了。的確,查理·達爾文在他的《自傳》裡敘述了我們前面提到過的、他在愛丁堡的大學生活時的一段往事,當時同他一起出遊的格蘭特興高采烈地談起了拉馬克,達爾文補充說:「我早就讀過我祖父的《動物生物學》了,同樣的觀點在書中有所發展,可是這些觀點沒有給我留下任何印象……」然而,儘管有這些絕對的說法,本傳記作者無論如何都不應忽視自傳中的下面一段話。

  達爾文接著說:「但是,從小時候起,聽慣了對這些觀點的讚頌,這有助於我在我的《物種起源》裡支持這些觀點,儘管是以另一種形式支持的。當時我讚頌過《動物生物學》,可是又過去十年或者十五年重讀它以後,我對它大失所望了,書中在純抽象理論的闡述方面與事實之間不一致的地方非常多。」查理·達爾文本人簡明地回答有關他祖父的思想對他的思想影響問題的僅有的一些話似乎就是這樣。因此,指出他們兩人在科學思想方面的相同點和差異,作為能在這個問題上考慮出意見的、幾乎是唯一的材料,那是很有意思的。

  伊拉司馬斯·達爾文在《動物生物學》裡,列舉了五條使他承認物種進化的理由。

  第一條,生物在個體發展歷史的過程中發生的那種變態:爬行的毛蟲變成長著五彩繽紛的翅膀的蝴蝶,水生的蝌蚪變成用肺呼吸的青蛙,溫柔纖弱的小男孩會成為長著大鬍子的男人。

  第二條,人類使家畜發生的那些變化,如為載重培育的轅馬,為達到高速度培育的跑馬;人們還培育出各種品種的狗:勇猛和力氣大的(鬥犬)、有特別敏銳嗅覺的(獵犬和西班牙狗)、奔馳特別迅速的(靈狸)、能拖出溺水者屍體或被打死的獵物的、北極地區的拉套狗;培育出改變了形態和顏色的動物和鳥類(家兔、鴿子)。在氣候的直接影響下發生的變化也算到這裡來了,他指出在溫暖氣候下的長著較細羊毛的綿羊,冬季裡雪白的野兔和沙雞。他還把鍛煉和生活方式對人的影響算入這些變化之列,如鍛工、劃槳人、紡織人、搬運工和馬戲雜技演員的四肢發生的變化。

  第三條,畸形的出現和後代對畸形的繼承。他舉的例子有:每只爪子上都額外長著一隻爪的貓,也有額外長著一個爪的雞、腿上長羽毛的雞、羅馬和那波利的無尾狗(按布豐的觀點,大概是從被砍掉尾巴的狗那裡繼承來的特徵)

  第四條,「從老鼠和蝙蝠到大象和鯨魚」等所有溫血動物——四足動物、鳥、兩棲動物以及人類在構造上驚人的相同之處。這都使伊拉司馬斯·達爾文認為所有這些形體起源於一條「動物纖維」(他曾是一位精原論者)。「這條纖維在一些動物身上,在其成熟之前的發展過程中開始有了手和有敏銳觸覺的手指,如人類,在另一種動物身上這條纖維成了爪子……在第三種動物身上成了帶有中間組織或者蹼的趾……在第四種動物身上則成了對生的蹄……而在另一些動物身上則成了囫圇的蹄,然而,這條原始纖維在鳥類身上卻沒有發育成手或者腳,而發育成了翅膀,沒有發育成毛髮,而發育成了羽毛」等等。

  第五條,他實質上是重複他在確定第一條和第二條因素時說過的東西,這就是一切生物從它生命的開始到結束都在變化著,並把已具有的特徵遺傳下去。

  發生變異的理由是動物的三個基本本能:性感、饑餓和求安全。伊拉司馬斯·達爾文把雄性想專門佔有雌性的這種意圖作為一種衝動提出來。這種意圖引起雄性間的互相爭鬥,其中誰有最好的格鬥工具誰就能獲取。他認為屬￿這方面的有:野豬肩上厚得象甲殼一樣的皮,這塊皮僅僅為了用以抵禦其他想用獠牙斜著向上挑刺情敵的野豬;牡鹿的長成枝叉般的角,是用來擊退情敵進攻的,還有雄禽(公雞)的距。伊拉司馬斯·達爾文說,因此,進行繁殖的就會是最強壯和最活躍的動物,這樣,這種動物也就會日臻完善。

  動物還會因獲取食物的方法不同而發生變異,豬鼻孔長在硬硬的拱嘴上,好在泥土裡搜尋昆蟲和草根;象的長鼻子是用來折斷象賴以為生的樹枝的;食肉類野獸有強有力的頜骨和爪子;牛在啃吃成把的青草的過程中,使粗糙的舌頭和不光滑的上顎發達起來。

  第三需要,即實現防衛,就使救生工具發達起來,如靠加長了的鰭和翼下的膜(飛魚、蝙蝠),或者加長了的腿(兔)來實現。防衛也可以靠堅硬的甲殼或刺來實現(烏龜、海刺蝟)

  伊拉司馬斯·達爾文在《動物生物學》裡指出,對溫血動物的結構中的重大相同之處的考慮,對溫血動物在出生之前和出生之後所經受的各種變化的考慮,以及對地球形成時代起到人類形成止有一個極大的時間間隔的考慮,這些都使他得出推論說,所有的溫血動物都起源於一條「活纖維」。

  「偉大的始因」使這種「活纖維」具有生活能力,使它有能力長出帶有新習性(由刺激、感受、願望和聯想引起的)的新的部分,使它有能力把歷代以自身的積極活動獲得的東西傳給後代。

  林納的「昆蟲」和「蠕蟲動物」可能也有一個共同的起源,然而卻起源於另外一條活纖維。他認為植物可能也是這樣,在植物中,樹木是由草本植物在爭奪陽光和空氣的鬥爭中發展起來的;而有些植物「學會了」逐漸附著在自己鄰居身上,或者象常青藤那樣纏繞著,或者象葡萄那樣靠卷鬚纏著,或者象槲寄生植物那樣長在其他植物身上並從中吸取養分。伊拉司馬斯提出一個問題,原生動物纖維是不是對所有這些植物和低級、高級動物來說都是特殊的呢,還是應該認為可能這些動植物界是逐漸出現的?很可能,它們起源於有機界所有東西的起因的同一條活纖維。

  他在《動物生物學》裡引證了大衛·休謨的思想,認為生殖能力在世界上比備受讚頌的智慧重要,因為智慧能造出機器,例如指南針,而生殖能力則創造出機器的創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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