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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七


  §(5)

  儘管有跡象表明,羅馬的任何進一步,調停都會遭希特勒之怨,墨索里尼仍決定作最後一次努力。次日上午,他建議召開大國會議,解決爭端。但是,元首對此並不熱情,英法兩國又表現勉強。「現在只有一個機會」,弗裡茨·赫塞從倫敦打電話給威廉大街的赫維爾說「那就是,我們立刻撤出波蘭,主動提出賠償損失。希特勒如果願意這樣做,那末,避免災難的機會仍有百分之一。」兩小時後,赫維爾回了電話。

  電話裡出現深沉的嗓音——裡賓特洛甫。「你知道說話的是誰」,他叫對方不要說出他的名字。「你立刻去找你的密友———你知道我指的是誰(他指的是霍拉斯·威爾遜勳爵——把這話告訴他:元首準備撤出波蘭,如德國能得到但澤和走廊上的一條通路,如英國願意充當德波衝突的調停人,那末,德國便會賠償損失。元首授權與你將此建議遞交給英國內閣,並立即開始談判。」

  赫塞大吃一驚。是否有什麼東西顯靈,在最後的時刻使元首的思想開了竅?抑或這純粹是文字遊戲,看著德國人戰刀在頭上飛舞的情況下,能作出多大的妥協?赫塞讓裡賓特洛甫將建議重述一遍。他重述了,並補充說:「不要有什麼誤解,你要再次指出,你是按希特勒的明確指示行事的,絕不是你個人的私人行動。」

  赫塞給唐寧街十號掛了個電話。對方回答說,威爾遜一時沒空,無暇見他。數分鐘後,即晚7時44分,張伯倫步入下院,發表聲明。「我們在那裡等待著,與法庭等待陪審團的結論一樣。」哈羅德·尼科爾遜回憶道。但是首相的演講從一開始便令人失望。「他的聲音帶著某種感情,好像患了感冒,身體有病似的。他是個陌生的人。我們原以為他會發表一篇激烈的講話。但沒有。」他向聽眾保證,除非希特勒將其武裝力量撤出波蘭,否則,英王陛下政府便肯定要採取行動。接著,張伯倫又斷言,若簽訂這樣的協議,便勢必把事態推回到入侵前。這使聽眾又吃一驚。「就是說,德波兩國就發生爭端的原委進行談判的大路是暢通的。但應明白,以此求得的解決,不但保護了波蘭的最重要利益,而且也是在國際保證下取得的。」

  換言之,張伯倫仍在搖擺不定(後來,據肯尼迪大使說,他說過「是美國人和世界的猶太人迫使他進行戰爭的」)。工党代主席阿瑟·格林伍德跳了起來:有人憤怒地高呼「代英國說話,阿瑟!」「我想知道」,他說,「當英國和英國所維護的一切,還有人類的文明,都處在危險中時,我們還準備搖擺多久?」

  有謠言說,國會議員們準備反叛——許多國會議員要求,立刻向希特勒發出最後通牒,不必等待法國。張伯倫卻堅持統一行動。晚9時50分,他打電話給達拉第,建議妥協。達拉第支支吾吾:他的內閣堅持把讓希特勒從波蘭撤退的時間延至次日中午。電話剛放下,赫塞便來到唐寧街10號求見威爾遜。希特勒之撤出波蘭新建議令霍拉斯勳爵「明顯地動了心」。但又不願意將它提交給內閣。他說,自上一次兩人會晤以來,局勢已發生了急劇的變化:羅斯福已秘密向張伯倫保證,如他宣戰,羅斯福便支援他;俄國肯定不會站在德國一邊作戰。

  赫塞堅持不舍。「在這個建議中」,他說,「我看到了避免戰爭的最後的也是唯一的機會。也看到了希特勒已承認自己犯了一個錯誤的跡象。不然,我怎麼能把這項建議搞到手。」

  霍拉斯爵士不相信希特勒已經改變主意。他會為其暴力行動公開道歉嗎?如果可以,那還有一線希望。赫塞說,這種建議,從心理上說,是個錯誤。至少在希特勒眼中,此次危機的責任,並不完全是他的。此語一出,威爾遜便一反常態,大聲進行反駁。應為這種局面負責的,是希特勒一人!「如果說,只是因為希特勒不肯道歉,這建議便流產」,赫塞絕望地說,「那末,人們便會相信,由於可避免而不願避免,張伯倫要打這場戰爭。」

  威爾遜考慮再三,「好吧」,他說,「將你的建議重述一遍,我或許能轉給內閣。」赫塞重述完後,霍拉斯爵士背著雙手,在屋內踱來踱去。有人敲門。一個僕人遞給霍拉士一張紙條,讀了兩遍後,他就用蠟燭火,將它焚為灰燼——接著又踱起步來。末了,他轉向赫塞。「我不能把你的建議轉給內閣」,他說。無疑,紙條是說張伯倫剛才已決定採取行動——即使沒有法國為伍。晚11時30分,內閣再次召開緊急會議。張伯倫說,他擬于次日中午向英國人民發表一項聲明。「因此,我建議」,他說,「明日上午9時,由尼維爾·漢德遜爵士會見馮·裡賓特洛甫先生,對他說,除非中午12時前獲複,否則,從中午12時起,英國和德國之間便存在著戰爭狀態」。他補充說,這項決定有可能促使法國人早些採取行動,但他也懷疑。

  西蒙反駁說,若把最後通牒的期限定在中午,那張伯倫便沒有時間向英國人民發表聲明了;期限應定在上午11時。

  此建議獲通過,會議宣告結束。此時,天空突然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響雷——窗外打著閃電。

  據他的僕人說,元首當晚躲在總理府,安靜地討論著波蘭的戰事。午夜後兩小時,赫塞的報告來了。當瞭解到赫塞與威爾遜會見一無所獲時,希特勒便有意發火,借意大利不參戰一事責怪裡賓特洛甫。外交部長受斥後,工作還沒完——約淩晨4時,英國使館來電話說,漢德遜擬于上午9時將一份重要文件交給裡賓特洛甫。顯然,這是一份可惡的文件,甚至可能是一份哀的美敦書。裡賓特洛甫不想見他。此時,施密特剛好在旁,裡賓特洛甫便叫他替他接見漢德遜。

  §(6)

  9月3日,星期天,一大早天氣就晴朗、柔和。這是明媚的一天。平時,普通的柏林人便會紛紛到鄰近的森林和湖泊中去,盡情享受假日。今天,他們不但精神不振,而且還猛然發現,不知何故他們便糊裡糊塗處在大戰的邊沿。

  哪一天早晨施密特都沒有睡過頭,偏偏在今天睡過了——他只在家中呆了幾小時。他坐上出租汽車,匆匆趕到外交部。他看見漢德遜走進大樓,便從旁門跑了進去。上午9時,他有點上氣不接下氣地站在裡賓特洛甫的辦公室裡。聽見有人通報漢德遜已到。大使與施密特握了手,卻拒絕就座。「非常遺憾」,他深情地說,「按我國政府的指示,我不得不將一份致貴國政府的最後通牒交給您。」他宣讀了這份聲明。聲明說,除非德國保證於英國夏季時間上午11時前從波蘭撤出所有軍隊,否則就只有戰爭。

  漢德遜把這份文件遞了進來。「本人實在抱歉」,他說,「竟把這樣一份文件交給您,特別是您歷來都樂於助人。」雖然漢德遜之精明能幹不長留於人們的記憶中,且對元首最終仍保留著幼稚的看法,但他卻成功地駁倒了希特勒,連續幾個晚上盯得裡賓特洛甫坐立不安——這些都是值得鼓掌的業績。

  幾分鐘後,施密特便來到了總理府。元首辦公室外擠滿了人,他好不容易才擠了進去。人們焦急地問他任務完成得如何,他只簡單地回答:「放學了」。室內,希特勒坐在辦公桌前,裡賓特洛甫憑窗而立。施密特一進來,兩人都期望地轉向他。他緩緩地將英國的最後通牒翻譯了出來。末了,希特勒轉向裡賓特洛甫,猛然問:「現在該怎麼辦?」

  「我認為」,裡賓特洛甫鎮靜地說,「用不了一個小時,法國人也會遞交一份類似的文件。」

  在客廳裡,人們把施密特包圍了起來,七嘴八舌地詢問情況。當施密特告訴他們英國將在兩小時內宣戰時,室內頓時鴉雀無聲。戈林終於開了口:「如果我們輸掉了這場戰爭,請上帝饒恕我們吧!」不管走到哪裡,施密特看到的那是嚴峻的臉孔。連平常熱情洋溢的戈培爾也愁眉苦臉,一聲不吭地站在角落裡。

  只有一人不願意失望——此人就是達勒魯斯。戈林在專列裡找到了他。他說,元帥為何不飛赴倫敦與英國人談判?戈林給希特勒掛了一個電話;令人驚奇的是,希特勒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但得先徵求英方的同意。達勒魯斯給英國大使館的顧問打了個電話。對方回答說,德國必須首先對最後通牒作出回答。達勒魯斯百折不撓,繼而給英國外交部掛電話。得到的答覆是一樣的。他仍堅持不懈。他好歹說服了戈林,讓他再次向希特勒掛電話。並建議給英國作一妥協性的正式回答。戈林與元首通話時,達勒魯斯在列車外來回踱步,焦急地等待著。戈林出來了,一屁股坐在毛山櫸樹下的一張摺疊式大桌前——這裡擺了個攤檔。他喃喃地說,有架飛機正等著送他去倫敦。但是,從他臉上的「失望」神情,達勒魯斯便看出,他已遭元首拒絕。但是這個瑞典人並不是獨具慧眼(在紐倫堡,他悲哀地承認,他被希特勒和戈林領入歧途)。戈林之裝模作樣可能欺騙了他。達勒魯斯之幼稚程度可以從記載中關於他對此事所作的反應略見一斑:「眼見這位強有力的人物如此失望,如此一籌莫展,我全身熱血沸騰。我知其所為,但我不明白他為何不跳上汽車,直奔總理府,把自己的真正想法告訴他們——我一直認為,過去兩月來他對我講的每件事,他是真心實意的。」達勒魯斯為阻止戰爭而作出的不折不撓的努力——雖有點兒淺薄——就此告終。

  上午11時15分,漢德遜大使收到一份電報,要他拜會裡賓特洛甫。15分鐘後,他拿到了德國對最後通牒所作的答覆——悍然拒絕。漢德遜讀完後,抬起頭來,發表議論說」讓歷史去評判究竟該誰負責任。」裡賓特洛甫回答說,「為了和平和求得對英的良好關係,誰也沒像希特勒先生那樣作出了如此巨大的努力。」他祝漢德遜先生本人諸事如意。

  中午,柏林街頭的大喇叭在高聲廣播與英國開戰的消息,使聽眾大為震驚。

  在倫敦——那是上午11時,天氣炎熱,猶如夏天。張伯倫硬著頭皮準備向他的人民廣播。15分鐘後,他宣佈英國已處在戰爭中。他說,為了建立和平,英國政府已盡了一切努力,可以心安理得了。「現在,讓上帝保佑你們吧,讓上帝保護正確的人們吧!」

  正當張伯倫在演講時,考侖德雷將法國的最後通牒交給了裡賓特洛甫——裡賓特洛甫告訴他,侵略者是法國。但是,希特勒之怨恨的首當其衝者還是英國。那個如此輕易地看清了英國的弱點的人,卻完全低估了英國的力量。他的區域性戰爭,由於他的失策,正在燒成大戰火。這是他的第一個致命錯誤——決定佔領捷克斯洛伐克全境——所帶來的僵局。如果他沒那樣做,只坐待捷克投入其懷抱,那末,英國對其對波蘭所提要求是否會作出如此主動的反應,這還是值得懷疑的。希特勒拒絕接受的——即使他已猜測到了——是,英國人該走多遠就會走多遠,多一時也不走。儘管赫斯已有情報提供給國內,再加上其它情報資料,希特勒還是被其自身對英國性格的歪曲看法引入歧途。因此當他將西方的最後通牒通知海軍上將雷德爾時,他從來未這樣難堪過。

  英國宣戰,毋需多少懷疑,令克里姆林宮裡的人們很是驚奇。「戰爭的消息」,倫敦的《每日電訊報》駐莫斯科記者報道說,「使俄國人驚訝。他們原以為會妥協的。」奇怪的是,蘇聯人對參加進攻波蘭沒有多大勁頭,而裡賓特洛甫則在當晚發給馮·德·舒倫堡大使的電報中邀請蘇聯參與對波蘭的進攻。「依我們估計」,裡賓特洛甫解釋說,「對我們,這不但是個解脫,也符合莫斯科協定的精神,以及蘇聯的利益。」

  此時,希特勒正準備與隨員們一起登上開赴前線的專列。在離柏林前9分鐘,元首向在最大的危機中不給予支持的盟友發了一份電報。與發給莫斯科的電報不同,發給墨索里尼的這份電報是用明碼發的,且充滿了激烈的詞句。希特勒說,他明白這是「一次生死攸關的鬥爭」;他是「有意」選擇發動戰爭這條道路的;他的信念「堅如磐石。」晚9時整,元首的專列緩緩開出車站時,他未發現信中的那份信心。相反,他的一名秘書,格爾達·達拉諾斯基注意到,他很平靜,臉色蒼白,沉默不語;她從未見他如此過。另一名秘書,克裡斯達·施洛德聽見他對赫斯說:「現在,我的一切工作都崩潰了。我的書算白寫了。」

  但是,在他的僕人看來,他是信心的縮影。他說,西方沒有什麼可愁的。英法兩國會在「西牆」上「碰掉牙齒」。當列車東馳時,希特勒把林格叫到餐室內,令他此後為他準備更簡樸的飲食。「請你注意」,他說,「普通德國人能有什麼吃的,你就給我吃什麼。我有責任作出典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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