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陳納德 | 上頁 下頁
一三


  當海輪搖晃著駛向大海時,他感到有些頭暈,欲吐。他打開銀色打火機蓋子,點燃了一支「駱駝牌」香煙,深深地吸了一口。

  接著,他緩步走上甲板,站在欄杆邊。

  一群海鷗在空中飛翔。幾小時前,它們就一直跟隨著。天高任鳥飛。

  回想起過去的那些年頭,當他初次駕駛飛機的時候,當他和妻子新婚燕爾,有了孩子的時候,他認為自己也許會跟以前不同了。如果能夠在陸軍航空隊建功立業,全家人的生活就有了保障,同時又受人尊敬。可是,一晃20年過去了,不僅沒有功成名就,還落下一身病傷。

  上個月自空軍退伍,匆匆回到路易斯安那州金德,安頓好家眷,馬不停蹄,旋即跨上這艘去中國的郵輪。到底為哪樁?陳納德自己也說不準。

  落日西沉。

  海上刮起一陣西南狂風,將陳納德從回憶中吹醒。他在欄杆上掐滅了煙頭,良久,才慢吞吞地向船艙走去。12號客房。

  陳納德使勁脫去了外套,轉身,將它掛在門後的衣鉤上。接著,他彎下腰,從床底下拉出一隻沉甸甸的皮箱。在褪了色的藍地毯正中,打開箱子,掏出一瓶美國威士忌酒,小心地將它置於小木桌上。又從金屬洗臉池上面的醫藥箱內,拿出一隻玻璃酒杯,將琥珀色的威士忌酒倒滿了一酒杯,一飲而盡。

  然後,他把箱子推回床底下,坐到檯燈前,打開公文包,從中抽出一個綠皮本。

  他翻開這本新的綠皮護照。

  扉頁上印著一行印刷體英文:「本簽署人美國國務卿懇求所有有關人士准許持照人安全和自由通行;如有需要,請給予美國公民克萊爾·李·陳納德法律援助和保護。」

  下面的文字是:「本護照於1937年3月26日在華盛頓經我授予並由美國國務院蓋章 。」

  正頁上的內容是:「持照人特徵:身高5英尺9.5英寸,頭髮黑色,眼睛棕色;辨別特徵:前額上有疤;出生地:得克薩斯州康麥斯;出生年月:1890年9月6日;職業:農場主。」

  再下面是陳納德的草書簽名。

  想到他自己的職業——「農場主」,不禁笑了一下:「得克薩斯對於農場主來說,真是一個鬼地方!」30年前,為了報考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學,因年齡未到,父親作主替他虛報年齡,把出生年份改成了1890年。於是,將錯就錯,護照中的出生年份就這樣沿襲下來了。他合上護照,將它放進公文包。

  燃上一支「駱駝牌」香煙後,他把背靠在直直的木椅上。不錯,他再也不會是單槍匹馬了。一年前,他的兩位好友盧克·威廉森和比利·麥克唐納,已經在上海以南的杭州當飛行教練,教中國學員飛行。

  這次,麥克唐納知道陳納德要來中國,他將專程去日本神戶迎接,並同陳納德一起到中國去。

  這是一次海上長途旅行。

  估計要有一個星期到檀香山,途中經由日本神戶,再有10多天才能到達上海。

  第三天快要過去的時候,陳納德已習慣了船上的生活,他可以毫不蹣跚地在甲板上到處走動。

  在郵輪的餐廳裡,他很快便結識了幾名前往夏威夷海軍基地服役的海軍軍官。

  他同他們一起打橋牌。作為一名陸軍航空隊的軍官,他多年來一直愛玩牌。在飛機起飛前往往要等待,而等待的時候卻是靠打牌來消磨的。5月13日。

  烏雲翻滾。大海變得很不平靜。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船長舉行晚宴,還有舞會。可是天公不作美,正如陳納德在日記中所寫的:「晚上想跳舞,可船搖擺得厲害。」

  以前,他是從不寫日記的,但是一想到這次旅途中可能會遇到種種情況,他在舊金山買了一本小小的筆記本,以便每天記下一些瑣事。

  這天,他睡得很晚。

  翌日,郵輪抵達夏威夷。

  陳納德上岸,重訪早年呆過的路加機場。

  1923年,他在這裡擔任過第19戰鬥機中隊的指揮官。這次,他又有機會見到了一些老朋友。他們在機場附近的楊氏飯店,開懷暢飲。

  清晨6時。大雨如注。

  郵輪離開夏威夷,駛向日本神戶。

  他斜靠在船艙內狹小的鋪位上,隨手掏出那本翻舊了的《防禦性追擊的作用》的書來。這是他多年來心血的結晶。1933年他在亞拉巴馬州麥克斯韋爾機場當空軍戰術教官時,便著手寫這本書,及至1934年脫稿後,交給他的上級,希望能夠對他的理論引起重視。然而,結果卻是不了了之。1935年,在朋友們的幫助下,他的《防禦性追擊的作用》終於出版了。

  這本積他在航空隊20年之經驗的書,對中國空軍是否有指導作用?中國的空軍又是個什麼樣子?

  5月27日,星期四。「加菲爾德總統號」在夜色朦朧中駛入日本神戶港。由於時間很晚,陳納德沒有上岸。他倚著欄杆,觀望著這座燈火輝煌的港口。一小時後,他返回船艙,就去睡了。第二天早上。

  陳納德同在啟程時新結識的海軍少校拉爾夫夫婦,一起驅車去名古屋遊覽。

  名古屋是日本在公元710年建立的第一個首都。他們參觀了廟宇中巨大的佛像,和古老的木質結構建築。東方文化使陳納德感到神秘而又陌生,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他想像中的日本,是一個農業國家,農民都戴圓錐形的帽子,種著稻田。

  他原以為日本男人都穿日本和服,實際上街上許多人都身穿黑色西服,只是一些老年人和婦女確實還都穿著和服。下午,他們駕駛著租來的汽車回到神戶。

  5時半,比利·麥克唐納如約來臨。

  老朋友見面,分外高興,緊緊擁抱在一起,他們先在船上喝了一杯,決定再去遊覽神戶。

  比利為了迎接陳納德,特意先期來到日本。

  「我的旅行證件上寫的職業是雜技團經理。」比利告訴陳納德說。

  「我的『職業』也不見得比你好多少——護照上寫的是『農場主』。」陳納德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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