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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每當由於客觀原因使他面臨經濟困難而向梅克夫人求助時,他都覺得很苦惱,但又沒有別的辦法。他寫信給尤爾根松發牢騷說,只1月到3月這三個月時間就花去了5000盧布,而他從梅克夫人那得到的年收入一共才有6000,面臨這種局面,他當然很著急。

  梅克夫人像往常一樣立刻給了他及時的幫助。柴可夫斯基為達妮亞付了全部費用。

  4月26日,達妮亞生了一個男孩,取名若爾施一列昂。柴可夫斯基對這個小生命頓生無限憐愛,他甚至想把他認做自己的兒子。他想,無論如何不能把這個小孩子永遠放在異國他鄉。不管達妮亞給他帶來多少麻煩和不安,畢竟她是自己的親外甥女,小若爾施也是他的親人,這也等於是給他的一份生日禮物(小若爾施誕生的前一天剛好是柴可夫斯基43歲生日)。從此以後,柴可夫斯基又多了一份操心,這份操心可是非同小可。

  「我越來越愛若爾施一列昂了,」柴可夫斯基給已經離開巴黎的莫傑斯特寫信說,「我在認真考慮,明年怎樣把他帶回俄國。」

  達妮亞對自己的兒子很冷漠,她希望早日擺脫這個孩子,甚至居然同意把這個孩子放在一個窮苦的家庭寄養。她說,反正孩子自己也不懂事。柴可夫斯基無論如何不能理解達妮亞的這種態度,難道她是用這些漫不經心的話來安慰自己嗎?柴可夫斯基對達妮亞既生氣又憐愛。

  柴可夫斯基起初把孩子寄養在一個奶媽家,後來又放在巴黎近郊一個不太富裕但還算體面的法國人家裡。為了這個他要付相當多的錢,還是梅克夫人幫助了他。但是他沒能把經濟困難的真實原因告訴梅克夫人。然而,聰明的梅克夫人不知從哪好像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又給了柴可夫斯基一筆匯款。柴可夫斯基從尤爾根松那裡也拿到了一些錢。他把這些錢幾乎都留給了達妮亞用。5月初,柴可夫斯基回俄國去處理一些事情。第二年2月又回到巴黎。小若爾施給柴可夫斯基帶來許多麻煩。若爾施在法國人奧克艾爾家住了三年。為了避免可能的閒話,柴可夫斯基沒有把這孩子過繼給自己,他覺得很遺憾。柴可夫斯基的哥哥尼古拉沒有孩子,他建議哥哥領養若爾施。1886年6月,柴可夫斯基和嫂嫂奧爾迦·謝爾蓋耶夫娜一塊把若爾施帶回了彼得堡。孩子洗禮時,柴可夫斯基做教父。若爾施有了俄國名字蓋奧爾基,他已是柴可夫斯基家的正式後代。

  達妮亞忍受不了痛苦的折磨,她不能把事情真相告訴父母,也不敢去看望自己的親生兒子,她無法在謊言中生活。兒子來彼得堡後半年,達妮亞突然死了,據說在一次貴族的晚會上,她暈倒在舞廳裡,臨死時她嘴邊帶著微笑。知道達妮亞的死訊,柴可夫斯基久久不能平靜。

  1888年底,達維多夫家又發生了一件不幸的事,薇拉因病醫治無效死去了。柴可夫斯基像失掉自己的女兒一樣的傷心。亞曆山德拉連續失掉了兩個已成年的女兒,這使她痛苦到極點。

  在達妮亞的悲劇故事結束以前,在薇拉去世以前,卡明卡早已是陰雲密布了。亞曆山德拉的病和達妮亞的遭遇使卡明卡的一切都發生了變化。列夫·瓦西裡耶維奇無法承受這接二連三的打擊,開始到外面去尋求解脫,他常常到朋友們家裡去縱酒作樂以至深夜不歸,企圖在喧囂吵鬧之中忘卻一切。亞曆山德拉為了減輕疼痛繼續服用嗎啡,甚至有時還要大量喝酒。家裡的災難一天比一天嚴重。80年代中期的卡明卡已經不再是柴可夫斯基的溫暖的安樂窩,它成為已經逝去了的幸福生活的紀念。

  他惋惜和留戀美好的過去,他懷著無限的憂傷目睹這個美好家庭,也是他自己親愛的家所發生的一切不幸。繼續在這裡生活他感到很難過。他最後一次在卡明卡度過夏天是在1884年,臨走時把東西仍留在屬他專用的廂房裡。1885年10月底,柴可夫斯基來卡明卡慶祝列夫·瓦西裡耶維奇和亞曆山德拉的銀婚。這一次離開時,他帶走了自己的東西。從卡明卡搬離使他很傷心。大家都意識到卡明卡一家的幸福生活已經結束,隨著柴可夫斯基的離去,所有的一切都會發生變化。他的離去好像成為一個時間的分界線,大家所需要的、非常美好非常寶貴的一切也隨著他的離去而消失了。

  為慶祝妹妹和妹夫的銀婚,柴可夫斯基在卡明卡住了一個多星期。家裡的緊張氣氛使他感到沉重。他有時也會發現人際關係中的一些磨擦。家庭中發生了一連串的不幸使列夫·瓦西裡耶維奇的性格發生了很大變化。他的脾氣開始變壞,對人不再關心友善,常為一點小事生氣發火,對自己的失態毫不控制。過去他身上的溫文爾雅的紳士風度已蕩然無存。柴可夫斯基看到列夫·瓦西裡耶維奇所發生的變化,感到由衷的難過。過去柴可夫斯基把他和妹妹看作是卡明卡家庭幸福的化身,而現在使柴可夫斯基感到痛心的是,列夫·瓦西裡耶維奇似乎把卡明卡家庭蒙受災難的罪責歸結到柴可夫斯基一家人身上,甚至於這種責怪的對象也包括柴可夫斯基本人。

  柴可夫斯基預感到還會有更不愉快的事發生。他離開卡明卡之前的最後幾天,每時每刻都在提心吊膽,果然他的預感應驗了。

  達維多夫莊園有一個制糖工廠。一個叫桑古爾斯基的人在那當會計。他的兒子格裡沙和柴可夫斯基關係不錯,格裡沙來找柴可夫斯基,希望柴可夫斯基能幫忙在鐵路上給他安排個活兒幹。柴可夫斯基和梅克夫人商量過這件事後,答應了他。這天格裡沙和所有崇敬柴可夫斯基的人們一樣來到車站為他送行。等車時他站在柴可夫斯基身旁,柴可夫斯基正要對他講關於安排在鐵路工作的事。這時列夫·瓦西裡耶維奇發現格裡沙沒有脫帽,他大聲喊道:

  「滾!蠢貨!」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來送行的人們都知道心地善良的柴可夫斯基有多敏感,知道他對達維多夫一家是多麼眷戀。大家都明白,在這種時刻柴可夫斯基會有怎樣的感覺。人群鴉雀無聲,大家心情都很緊張。待人溫良禮讓的柴可夫斯基對野蠻粗魯是不能容忍的,何況這次是直接針對著他,他覺得很尷尬。火車來了,他勉強地把手伸給列夫·瓦西裡耶維奇。屈辱感好長時間都過不去,許多天后他在日記中寫道:「這次卡明卡一行所發生的那些事,我覺得我不會很快原諒,尤其最後那個印象更是難以去掉。」

  然而,他還是一切都原諒了,也不能不原諒。對一個屢遭不幸的家庭難道還應該再抱怨嗎?他理解了列夫·瓦西裡耶維奇——在家庭遭遇了那麼多災難之後,一個人難以再保持平衡的心態,包括一向性情溫和的亞曆山德拉有時也會發脾氣或是對人冷冰冰。

  柴可夫斯基對一切都寬解了。雖然他離開了卡明卡,但卡明卡這個屬￿自己的家卻無法從他的記憶中消失。他永遠和這個家聯在一起,除此之外,他再沒有別的家庭幸福。後來他又回去過幾次,1888年住了一個星期,1889年住了十天。1890年柴可夫斯基在卡明卡住了一個星期,這次回去他心裡非常難過,他寫道:「那裡的人們都老了,過去生活的一切歡愉都已不復存在。」1891年新年他來卡明卡過年。這是他最後一次在這裡重溫過去的快樂時光,他給莫傑斯特寫信說:「昨天我們聚在大房子裡迎新年,非常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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