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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不過,拿加加林和庫爾巴托夫侵吞國庫挪用公款,涅斯捷羅夫營私舞弊等人的案子同緬希科夫的盜竊國家財產一比,那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從1713年起,這位特級公爵就不斷地受到審查。醜聞一件接一件。每次他都表示悔過,付清了罰款,信誓旦旦,表示「要在風燭殘年對陛下盡忠。」

  這位特級公爵手腳不乾不淨的事沙皇是否知情?顯然他是知道的。只要看一看這位公爵在京都的豪華至極的府邸、他的馬車,酒池肉林的生活,就足可以斷定他的錢來路不明。就連他本人對此也不否認。在審判中無法抵賴時,他就承認他動用了公款,但國庫需要時他也掏過自己的腰包。

  對俄國宮廷內幕了如指掌的外國使節,曾不止一次向本國政府報告說,緬希科夫恐怕捱不過了,因為聖上對貪污犯是從不輕饒的。但每次他們都錯了。彼得整緬希科夫的方法不是用大棒敲打,就是罰款,要麼就是從他多得不計其數的領地中沒收一部分田莊,或是將他加以軟禁。特級公爵倒是手松得很,他大大方方地將數以萬計或十萬盧布計的罰款繳納國庫,然後換個樣馬上又能把這筆錢撈回來。宦海中的緬希科夫時而浮起,時而沉沒,但是命運女神也奈何他不得,他天生樂天知命,事情過後便又是好漢一條。

  他立過案的最後一樁醜行,是與所謂波切普案件有關。波爾塔瓦大捷後,公爵從斯科羅帕德斯基統帥手中接收了波切普城,但他還嫌這份禮太薄,於是又擅自將不少新土地劃歸這座城市,因而受到指控。緬希科夫眼看要倒黴,但這一回他又逢凶化吉。1723年2月普魯士公使曾就此事向國王作了彙報:「緬希科夫公爵,由於擔驚受怕和等待判決而骨瘦如柴,甚至得了病,但他還是把絞索從脖子上扯下來了。據說,在魔鬼重新誘惑之前,他得到了完全赦免。」

  值得注意的是,緬希科夫本人完全伏罪。他上書沙皇,內中寫道:「有關波切普城劃界一事,臣自認無意開脫罪責。」

  彼得向來對貪污犯執法如山,但卻從輕發落了這當中的主犯,沙皇的寬大是從何說起呢?

  每當彼得審理緬希科夫的貪污行為時,他當然有些念舊之情。但是這不足以制止彼得懲辦罪犯。不過這裡有一個重要的情況,那就是彼得對緬希科夫的同情非同一般。他們之間的舊誼也不能同彼得和海軍上將阿普拉克辛或「凱撒大公」羅莫達諾夫斯基的交情同日而語。

  只有舍列麥捷夫和緬希科夫這兩名統帥,彼得才放手讓他們指揮重要戰役。就性格和指揮才能而言,特級公爵與舍列麥捷夫截然不同。老元帥謹慎、沉著,行動從容不迫,對每一個決定都要斟酌再三,緬希科夫則相反,熱情而急躁。舍列麥捷夫從不冒險,而緬希科夫則具有冒險的天性。有關舍列麥捷夫的勇敢精神和他帶兵的情況還不清楚。至於緬希科夫作戰時則確實身先士卒。他不畏艱險,出生入死,他堅信,射中他的子彈尚未鑄成。一句話,緬希科夫有他自己的一套指揮風格,凡是要求統帥表現出勇敢、具有冒險精神、動作迅速、強攻猛打的地方,彼得就派他去那裡。每當解決一次戰鬥,或者決定整個戰役勝負的時候,緬希科夫總是身臨其境。試回憶一下緬希科夫向巴圖林的閃電般的進擊,搗毀叛徒巢穴的情景就可以了。在波爾塔瓦城下,緬希科夫指揮騎兵衝鋒從而破了查理十二的計策那件事,幾十年來人們記憶猶新。在彼列沃羅奇那附近俘獲大量瑞典人那一仗,也是行動果決的緬希科夫親自指揮的。

  在內政方面他的功績也不容抹煞。他在當首都省的總督時,對彼得堡的建設也盡了心力。每當沙皇離開這個「樂園」時,臨行時必定把首都的保衛和安全事宜向特級公爵交待一番,而後者也總能克盡職守,勉力去完成。

  對於緬希科夫,可以這樣說,他具有許多美德,但是他有一個缺點,那就是酷愛公家的錢財。

  直至彼得駕崩之前,緬希科夫保住了除陸軍院院長之外的全部職位,但卻失去了沙皇從前對他的那種信任。在緬希科夫同彼得最後幾年的通信中可以看出,過去二人當中的那種親昵態度、互相信賴和熱情沒有了。

  在彼得晚年,轟動朝野的事件接二連三,其中最後一件是莎菲羅夫案件。這一案件所以令人矚目主要因為它發生在樞密院裡,最高政府機關中的那種風氣和國家重臣的道德面貌可以從這件案例中窺見一斑。

  扮演這出醜劇的主角是一個名叫帕維爾·彼得羅維奇·莎菲羅夫的男爵和樞密院副總監察格裡戈裡·斯科爾尼雅可夫一皮薩列夫。本來他們早已失和,時有齟齬,到了1722年,彼得出發去裡海遠征,他的那只「眼晴」——總監察官亞古任斯基不在首都,斯科爾尼雅科夫一皮薩列夫臨時代理他在樞密院的職務,這時二人之間爆發一場激烈衝突。

  開始,斯科爾尼雅科夫一皮薩列夫想辦法同莎菲羅夫和解,想說服他歸附那個在波切普案件中為緬希科夫遮醜的樞密官集團。但聯盟沒有成功,於是斯科爾尼雅科夫一皮薩列夫決定讓那位男爵嘗嘗不識抬舉的滋味。莎菲羅夫有過一次在當時來說上不了綱的舞弊行為。這下便被樞密官這幫人抓住了小辮子。原來莎菲羅夫曾利用樞密官職務之便,徇私舞弊,使他的親弟弟領取超額薪傣。對這類小小不言的舞弊行為,一般人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可是這次卻使莎菲羅夫大吃苦頭。這位副總理大臣已經知道起訴的內幕,也知道原告在舞弊方面的罪行也不比莎菲羅夫少,因而沒有把這當成一回事。樞密院的會議變成了吵吵嚷嚷的集市,樞密官則變成了彼得在一份詔令中所形容的那種「女商販」。他們大喊大叫,亂成一團,誰也不聽誰的,不惜使用各種污言穢語,競相指責對方,衝突到此並未結束。

  對手們知道要讓莎菲羅夫發火輕而易舉,於是決定再次向他尋釁吵架。10月31日,樞密院正在研究郵政工作。負責郵政部門工作的莎菲羅夫,本不應出席會議,因為討論的問題與他本人有關。皮薩列夫建議莎菲羅夫退出會議廳。這個要求合情合理,如果莎菲羅夫不把副總監察官的每一句話都認為是對他的惡意攻擊的話,大概他是不會提出異議的。於是對罵又重新開始了。

  「我不能你讓我走我就走,你無權把我趕走。」

  斯科爾尼雅科夫一皮薩列夫宣讀沙皇的一道詔令作為回敬,詔令規定審議案件時,不得有在政府機關工作的親屬參加。

  莎菲羅夫固執他說:

  「你不能把我這個樞密官趕走,關於親屬應該回避的詔令對這件事不適用。」

  副總理勃然大怒,這時他的嘴巴就沒人把關了。

  「你是我的死對頭,你個賊娃子。」他起勁比劃著,沖著斯科尼雅科夫一皮薩列夫大喊起來。

  緬希科夫和總理大臣戈洛夫金也參與了對罵,他們當然是站在副總監察官一邊。

  「你們統統都是我的死對頭,這件事你們管不著!」

  「看來,你總不能把我宰了吧」緬希科夫故意挑釁說。

  「就該把你宰了,你把所有的人都打死了!」莎菲羅夫反唇相譏,說道。

  緬希科夫、戈洛夫金和布留斯聲言他們受了莎菲羅夫的侮辱,再也無法忍受他的下流無恥的行為,於是示威似地離開了樞密院。留下來的樞密官們宣佈,他們準備繼續開會,但是斯科爾尼雅科夫一皮薩列夫立刻站起來說:

  「我也走,莎菲羅夫管我叫小偷。」

  樞密院會議開不下去了。過了一天,緬希科夫提議,應當撤消莎菲羅夫的樞密官職務。與會者把這一意見記錄在案,但卻不敢免除沙皇所任命的莎菲羅夫的樞密官職務。為慎重起見,大家寧願等候皇上回來再作處理。

  莎菲羅夫何以斗膽同權勢顯赫的緬希科夫鬥呢?也許,他想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這位寵臣打倒,因而此刻緬希科夫的名聲在沙皇眼裡已經越來越吃不開了。大約兩周以後,兩人中間又爆發了一場爭吵。

  莎菲羅夫本該好好考慮這件事的後果,但是他嘴巴缺個把關的。見人就挖苦,故此傷了眾。

  樞密院發生的事件被彼得知道了,因為莎菲羅夫和斯科爾尼雅科夫一皮薩列夫都把狀告到沙皇哪裡去了。這時彼得剛從裡海遠征歸來,命令成立一個最高法庭委員會,對此案進行調查。莎菲羅夫很快發現他已敗訴,於是向彼得遞交一份呈文;請求聖上赦罪。

  法庭決定從嚴判處:判處該犯以死刑。法官們遵循的是1722年4月17日的那份詔令,其中沙皇將法律稱之為「真理的堡壘」,凡象「按張選牌」那樣對法律隨意取捨的人,應予嚴懲不貸。

  1723年2月15日嚴寒的早晨,克里姆林宮裡擠滿了人群:莫斯科人紛紛前來觀看處決樞密官兼副總理大臣莎菲羅夫。死囚用雪橇拉到斷頭臺前,法庭宣讀了判決書。一位目擊者寫道:莎菲羅夫「按照俄羅斯習慣面向教堂,畫了幾次十字,然後跪下來把頭放到斷頭臺上。但是劊子手的助手們把他的兩腿伸直,使他不得不趴著,大肚子朝下。」劊子手舉起斧頭,但卻把斧頭砍到了斷頭臺上。這時,樞密院秘書宣讀了沙皇的詔令,把死刑改判流放西伯利亞。

  後來,流放西怕利亞又改為流放諾夫哥羅德。在那裡,莎菲羅夫及其一家受到嚴密監視。他從流放地獲釋,那已是彼得死後的事了。其他兩位支持過莎菲羅夫的樞密官,戈利岑公爵和多爾戈魯基公爵也受到了懲罰,不過很輕微。1723年11月,彼得又頒佈了一道詔令,對樞密院中高級官吏行為準則作了規定:「今後如有膽敢違抗命令如莎菲羅夫者,著即就地逮捕法辦。」

  這樣,沙皇留了莎菲羅夫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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