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愛因斯坦 | 上頁 下頁
二六


  G.霍耳通評述說:「只要研究過科學理論的發展,在這裡就會注意到一個熟悉的論題:所謂科學『革命』歸根結蒂就是回到古典的統一性的一種努力。這不僅是對於愛因斯坦的貢獻的新評價的關鍵,而且指出了偉大的科學『革命』的一個相當普遍的特徵。」

  霍耳通的話,在肯定愛因斯坦運用對立統一方法而言,是正確的;說這是一種努力向古典的統一性的回歸,則未必準確。愛因斯坦理論上的追求,根本不同于柏拉圖所嚮往的和諧和形式上的完美。如果要同古代先哲相比較的話,按照愛因斯坦自己的意見,可以舉出斯賓諾莎和萊布尼茲。愛因斯坦曾經宣稱,他的觀點與斯賓諾莎接近,那就是對我們只能謙卑地和不完全地瞭解的秩序與和諧之美,是欽佩的;對它們邏輯上的純樸,是信任的。對斯賓諾莎的那個存在事物的有秩序的和諧中顯示出的上帝,愛因斯坦看作是世界的規律,他保持著崇高的信仰。萊布尼茲用來表示「單子」之間,尤其是事物之間的關係的術語,「先定的和諧」。愛因斯坦予以借用。他說:「渴望看到這種先定的和諧,是無窮的毅力和耐心的源泉。我們看到,普朗克就是因此而專心致志於這門科學中的最普遍的問題,而不使自己分心於比較愉快的和容易達到的目標上去。」愛因斯坦還被開普勒所吸引,那是因為開普勒相信宇宙之中有著一種和諧,連最小的星球也像在最大的星球一樣都由幾何學的秩序所支配。

  愛因斯坦在科學的探索中自覺地創造性地運用這種對立統一的思維方法,這不僅表現在他具體地創建科學理論,而且正是他,將科學的秩序而引申的和諧的美與宇宙自然所在的真統一了起來,將理性與情感、邏輯與心理、經驗和理論這樣一些對立的東西按他自己特有的方式協調地得到了統一。他的這一獨特的思維方法不僅表現在科學探索上,而且也表現在社會和人生上。似乎可以這樣說,愛因斯坦追求的那種統一、和諧,既表現在自然界的空間和時間領域,也同樣表現在人群社會和人體這一複雜的機體和個體之中。

  有一次愛因斯坦病倒了,生命垂危。麥克斯·玻恩的夫人海德維希去看望他,並大膽地詢問愛因斯坦是否怕死,愛因斯坦平靜地回答說:

  「不,我同所有活著的人是融為一體的,所以在這無窮無盡的人流中個別的成員開始了和終結了,我覺得都無關宏旨。」在一次與英費爾德的談話中,愛因斯坦同樣說到死,他說:「生命——這是一出激動人心的和輝煌壯觀的戲劇。我喜歡生命。但如果我知道過三個小時我就該死了,這不會對我產生多大的影響。我只會想,怎樣更好地利用剩下的三個小時。然後,我就會收拾好自己的紙張,靜靜地躺下,死去。」愛因斯坦在對待人生最重大的生與死問題上所表明的態度正是他對人生本質的認識,也是與他科學貢獻的最本質的東西相和諧的。那種對進入「超個人的東西」,對宇宙客觀規律的興趣散發了愛因斯坦同宇宙、同生命的一切表現,同人類、同人們融化為一體的感情。在他對人生、對人們的態度中,那種似從思想而非從心裡湧流出的東西,成為心靈與思想絕對和諧的表現。

  愛因斯坦還將這種對立統一思維運用到社會的政治現象上。例如,他說:「能夠在一個人的腦袋裡永遠和平共處的對立和矛盾,使得一切政治上的樂觀主義和悲觀主義的體系都成為虛妄。」

  在愛因斯坦看來,他所追求的統一、和諧是自然界的普遍性質,那麼他所運用的統一方法也具有普適性。

  4.思想實驗

  直覺效用

  愛因斯坦晚年在談到自己創建狹義相對論時,這樣說道:「在我看來,洛倫茲關於靜態以太的基本假定是不能完全令人信服的,因為他所得出的對於邁克爾遜—莫雷實驗的解釋,我覺得是不自然的。直接引導我提出狹義相對論的,是由於我深信:物體在磁場中運動所感生的電動力,不過是一種電場罷了。但是我也受到了斐索實驗結果以及光行差現象的指引。」愛因斯坦在這裡所提出的,引尋他創建相對論的是直覺,而並非邏輯。相信一個結論或不相信另一個結論都不是基於邏輯論證,而是憑著直覺。

  當科學家試探性地提出一個不能用定義證明的原理時,直覺可以有效地起作用;當科學家決定選擇那些感覺經驗用來為概念作出適當定義時,直覺也可以有效地起作用。霍耳通指出,愛因斯坦在這兩種情況下都大膽地運用了對自然界的直覺。其例證是:愛因斯坦在相對論第一篇論文中所表現的,一開頭就徑直提出了相對性原理和光速不變原理。

  科學家以善於運用直覺作為自己科學探索取得成功的一個因素,這個事實不僅只在愛因斯坦的學術道路上表現出來,在科學發現史上也並非罕見。愛因斯坦在悼念居里夫人的演講詞中講了這樣一段話:

  「她一生中最偉大的科學功績——證明放射性元素的存在並把它們分離出來——所以能取得,不僅是靠著大膽的直覺,而且也靠著在難以想像的極端困難情況下工作的熱情和頑強,這樣的困難,在實驗科學的歷史中是罕見的。」

  愛因斯坦不僅在自己的科學生涯中體驗到直覺的重要性,而且在別的科學家創造性的探索工作中也注意到直覺的因素,這並非是一種偶然的巧合。而是因為愛因斯坦總結自己的科學探索,對直覺的作用有一整套理論的見解,並將其納入自己的認識論觀點之中。

  在愛因斯坦看來,直覺既離不開經驗,又離不開理解,直覺的依據在於「對經驗的共鳴的理解」。人們在進行認識時總要找聯繫,找區別,以求認識對象。在有些情況下,例如研究概念和命題之間或命題與命題之間的關係時,可以依靠邏輯方法來達到這個目的。但愛因斯坦認為,邏輯方法並非萬能的;在邏輯方法不起作用的地方,或許正是直覺會發生有效作用。所以,直覺也在人們的認識活動中提供手段,不過它具有與邏輯推理不同的特點。愛因斯坦認為,要承認在一些情況下直覺具有尋找聯繫和區別的有效作用,這一作用,對於單個的認識過程是如此,在科學的認識史上也是如此。

  愛因斯坦曾經這樣說過:「在法拉第一麥克斯韋這一對同伽利略—牛頓這一對之間有非常值得注意的內在的相似性——每一對中第一位都直覺地抓住了事物的聯繫,而第二位則嚴格地用公式把這些聯繫表述了出來,並且定量地運用了它們。」這是物理學史上,直覺在認識中的作用。

  愛因斯坦在回顧他學生時代一定程度上忽視數學的原因時,他認為,顯然是由於他在數學領域裡的直覺力不夠強,以至於不能把真正帶有根本性的最重要的東西,同其餘那些多少是可有可無的廣博的知識可靠地區分開來。結果是,他面對數學的許多專門領域,未能有效地加以選擇,因而哪一個領域也沒有能深入進去。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