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紀實·歷史紀錄 > 越戰前後目擊記 | 上頁 下頁
七三


  有一次,一名十五歲的混血姑娘企圖乘榮酣睡的時候用繩子將她勒死,結果被榮發現了。他立即集合起所有的越戰混血兒,讓他們在院子裡挖了一個深坑,活埋了那個未遂的「謀殺者」。

  那名被反捆雙手的姑娘被推進坑裡,土一直填到她的下頜。榮命令所有的越戰混血兒都跪在那個只有頭部尚露在外面的姑娘四周,觀看她的死去。天亮之前下起了大雨,泥水直向姑娘的嘴裡流去,她的臉憋得漲成紫色,不住地吐出流到口裡的髒水,艱難地喘息著。漸漸地,她窒息至極,眼睛幾乎瞪了出來,喘息使她來不及吐出泥水而吞咽下去。幾個小時以後,那姑娘的頭偏向一邊死去了。而榮卻在埋掉她之前把她的頭髮剪掉了。據說姑娘的頭髮在越南黑市上是很值錢的。

  遭受殘酷折磨的越戰混血兒終於在越曆春節到來之前逃出了永隆收容所,他們逃到了西南端的河仙省,並得到一位同情他們的漁民的幫助,乘坐他的漁船逃離了那個罪惡的世界。

  八名越戰混血兒住進了醫院。他們身上都帶有輕重不同各種創傷,其中有一個只有十歲的男孩子的腿裡還紮著一根長釘,他說那是榮對他踢石子的懲罰。

  起初,越共政府把八名越戰混血兒在永隆收容所遭遇的報道斥責為「帝國主義慣用的伎倆」,而後在大量的事實和證據面前,它忽然對此閉口不談,尤其是美國記者當眾出具了幾名混血兒傷勢診斷書和他們的控訴之時,越共外交部長阮基石居然裝聾作啞,無賴地說:「那即使是事實,也絕不是在永隆收容所造成的。」

  越共政府這一有損形象的謊言在越來越多的證據面前更顯得日益尷尬。每一個來美國定居的越戰混血兒和他們的親屬都證實了他們辦理離境手續時或多或少地受到越共政府的恐嚇和阻撓,有的人還因此受到了人身迫害。《時代週刊》、《新聞週刊》、《巴黎競賽》、《明鏡》等西文報刊的200名記者在1985年4月30日越共慶祝西貢陷落10周年時,接到了一個具有黑人血統的越戰混血兒的求援,並親眼目睹越共警察把那個小夥子推出人群,給他戴上手銬之後拖走了。

  1982年8月24日,《遠東經濟週刊》記者彼德·哈斯汀斯在胡志明市(西貢)街頭見到越共警察兇狠地把一個試圖上前與自己說話的、年僅十歲左右、長著一雙藍眼睛的越戰混血兒打倒在地,然後揪著他的耳朵帶走了。據說,那個小男孩是從附近一個收容中心逃跑出來的,那裡在西方記者來到胡志明市(西貢)之前就關押了幾百個越戰混血兒。

  《生活》週刊攝影師格裡費斯採訪了居住在胡志明市的鸞瑛一家。十八歲的混血姑娘鸞瑛和母親胡氏秋是靠在黑市賣服裝來維持生活的,因為自從胡氏秋提出去美國定居的申請之後,她們的口糧和救濟就被停發了。但是她們並沒有被越共政府的制裁所嚇倒,儘管獲得離境批准尚遙遙無期,她們還是決定把房子捐贈出去。

  「每一個人都驚慌得不得了。」格裡弗斯回憶到與十四歲的混血姑娘潘氏秋香見面的時候說。香已經獲得了一張出境簽證,她和母親及姨媽住在胡志明市(西貢)一座只有兩間光線昏暗居室的小房子裡。「這是我在越南拍下的第一個混血兒姑娘,當時警察就站在屋外,窗臺上擠滿了看熱鬧的兒童。在當地的人民委員會的官員們還未來趕來之前,我拍完之後儘快地離開那裡。那些人一到,氣氛將變得可怕無比。」

  「幸福並不是稻米,而是摩托車!」十五歲的混血兒王進秀成(又名菲利蒲)這樣說。他的親生父親是德克薩斯州人,於1973年離開了越南。比起其他越戰混血兒的生活狀況,成的境顯然要好得多。他和母親住在一棟非常舒適的房子裡,那是他曾在戰爭年代任法國駐西貢大使館高級職員的祖父遺留下來的財產。成興奮地告訴記者,他將要到美國去定居。

  另外一名與成境遇十分相似的混血姑娘王氏美玲,十二歲,和她的母親王氏美芳也獲得了到美國的簽證。玲的生父是前美國駐西貢大使館的職員,在玲剛剛出生的時候,便離開越南回國了。

  但是,能夠象成和芳那樣順利獲得移民簽證是相當困難的,越共政府官員普遍的受賄和官僚作風及警察的兇暴迫害使相當多的越戰混血兒滯留在社會的底層。

  在胡志明市(西貢)的一個空曠的、居住著二十個人的木棚裡,阮氏合帶著她的兩個混血子女:十二歲的女兒阮氏春妝和十一歲的兒子阮俊英等待著獲准去美國的簽證。據阮氏合說,妝和英的父親是美國空軍的軍官,當時他在美國已經有了一個妻子降兩個女兒。

  我採訪的另外一個混血姑娘黎氏蓮遇到了同樣的情形。她的父親也在戰爭結束前幾年回到美國去了。開始,十七歲的黎氏蓮經常收到她父親寄來的錢和物品,自從收到他的美國妻子寄來的一封沒有地址的信後,就再也沒有得到過有關她父親的任何消息了。「別再試圖與我的丈夫聯繫了。」那位女人在信的最後這樣對她說。我採訪她的時候,她的手裡只有一張殘舊的照片,那是她父親1970走時和母親的合影。當蓮剛剛三個月的時候,她的母親就去世了。從那以後,蓮便和她養母隱陳氏娉生活在一起,她們母親女倆在胡志明市的西區有一家自己的店鋪,她和娉都收到了離境簽證之後,她們的固定的生意卻受到了妨礙。因為她們擔心,她和娉一走,政府就會從她們親戚的手中把她們的家和店鋪沒收掉。娉最近寫信給一位在美國的朋友說:「當我們沒有希望離開越南時,我們憂心重重,焦慮萬分。現在我們被允許了,我們又慌亂,難過得不行。」

  越戰混血兒的問題現在似乎已經結束了,雖然不那麼圓滿,但是所有能夠離開的混血兒都爭先恐後地逃出越南,定居到西方國家去了。大量的報道和圖片表明,他們在那裡生活得很好,然而他們並沒有忘掉他們曾居住在越南,也沒有忘卻那些未獲得簽證而滯留在越南的親屬和朋友們。現在,他們大多數已經成為所在國的公民,用亨利·貢的話來說:「這裡才是我的祖國,但是我們無論什麼時候都要記得我們是從越南來的,從我們永遠不願返回的統治下逃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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