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紀實·歷史紀錄 > 越戰前後目擊記 | 上頁 下頁
一七


  龍夫人顯然對再返回牢房極為恐懼,她不顧一切地抱住艾倫少校,無論如何懇求把她帶走,甚至跪到地下哀求。艾倫少校沒有辦法,只好打電話給吳庭謹聯繫,這件事在吳庭謹與陳金宣之間推來推去,直到傍晚的時候,吳庭謹才不耐煩地通知艾倫少校,那個案件是越南情報部門的事務,請美國人不要從中作梗,至於保釋龍夫人是絕對不可能的。於是,我們找到了順化市警察局局長,請求他對龍夫人給予「特別照顧」。

  順化市警察局局長根本不承認對龍夫人進行刑訊。「她是自己坦白的。」他肯定地說。「雖然她是越共要犯,但是政府還是準備寬恕她。你們不必聽信一些人散佈的謠言,我們對待象龍夫人這樣有名望的婦女決不會動用刑具來審訊的。」

  看來,再在順化市呆下去已經失去意義了,我們便乘當晚火車趕回西貢。

  「我從來沒有為什麼人保管過照片冊。」武玉閣強硬地對陳金宣說。「至於你們所說那位龍夫人,與我並不熟悉。倘若她堅持照片冊在我這裡,那麼請她出示證據好了。」

  「其實證據已經有了。」陳金宣拿起一份4月2日的《民主報》。「你能解釋一下這篇消息和照片是從什麼地方搞來的嗎?」

  武玉閣傲慢地把報紙推到一邊。「作為報館,我有義務對消息的來源予以保密,而問題在於消息是否真實。假如問題出在捍造事實上,我要對此負責。請問,那篇消息是否真實?」

  「當然有問……」陳金宣忽然停住了,他發現武玉閣盯住他的目光後面隱藏著什麼東西。

  「那本照片冊肯定在他那裡。」武玉閣走後,陳金宣對我說。「他的語氣非常堅決,說明他已經掌握了全部情況。因此我沒有過分談論下去。」

  我同意他的看法,並且十分擔心武玉閣會把照片搞成複製件,那將使我們無法控制。為了避免那種情況發生,陳金宣立即請示吳庭懦佈置對武玉閣及《民主報》進行監視,嚴防照片複製品流出。

  此後的幾天,陳金宣使用了各種方法勸說武玉閣交出照片冊,並保證今後為《民主報》提供可觀的經費支持,但是都被武玉閣拒絕了。

  武玉閣是西貢十分有名望的人士,與民主領袖潘光誕、議員範文桶、阮文壽等人形成一股社會勢力,因為在政府中派系鬥爭(尤其是軍隊內部親法派系與美將領之間的鬥爭)非常激烈的時候,不能採取象對待龍夫人那樣的辦法對待他。

  然而,陳金宣還是決定對武玉閣施加壓力。他雇用了二十名北方難民在一天上午沖進《民主報》報館,搗毀了電器、桌椅、門窗和電話。這件事引起了武玉閣的反應,他立刻夥同其他幾家報館的主任、主編一起找到了新聞部長陳正誠進行交涉,因為有一名難民為他們提供了搗毀報館者得到特別警察部門指使並領到津貼的證據。在吳庭儒的授意下,陳金宣秘密派出人員,準備伺機暗殺武玉閣。

  就在事態愈演愈烈的時候,一件意外的事件使我們重新獲得了希望。武玉閣17歲的女兒在堤岸遭到黑社會組織的綁架,作為con tin(肉票),贖金高達85萬元南幣。

  17歲的武氏娟是西貢改良戲劇團的演員,在乘坐汽車時被四個武裝匪徒強行架走。匪徒的目標顯然十分明確,在武氏娟被綁架的當天下午他們就把贖票送到《民主報》報館,限令武玉閣在5天內交納贖款。據當場的目擊者證明,綁架是由堤岸一個叫作天地會的黑社會組織所為。

  武玉閣非常清楚,如果他在期限內不交納贖金,他的女兒將遭到什麼樣的命運。他沒有報告警察局,儘管那筆高額贖金使他手足無措。

  一個越南特工人員向中央情報局西貢站提供了這個消息之後,科奈恩中校立即佈置西貢站所有美國與越南特工人員進行營救活動。為了使這次行動不致失敗。科奈恩中校一方面對警察局嚴格保密,另一方面準備了85萬元南越幣,以防萬一在5日內沒有結果便代武玉閣交納這筆贖金。

  「無論如何要保證那個姑娘的安全!」科奈恩中校強調道。「假如行動沒有把握,就暫時不要暴露我們的目的,另外,一旦因此被警察方面發現,馬上改變成為一般收集情報的行動以避免他們的介入。」

  即使是這樣,我們的工作進展還是異常緩慢。當時西貢正處於一個極度混亂的時期。原法軍改編部隊、親美的政府部隊、警察部隊、民間武裝遊擊隊、各教派武裝及從北方撤下來的東京民兵等都各自為政地聚集在西貢——堤岸四周,甚至兩條街道之間也分成了不同的防區。這些給黑社會組織提供了極其便利的條件。而事實上,在政府和軍隊中也有許多黑社會組織的成員。

  4天過去了,我們還是沒有得到有關被綁架的那個姑娘的消息。看來,我們只有把贖金交給綁架者這一條路了。

  然而,當我在一名越南特工人員的陪同下把85萬元南越幣的贖金放到武玉閣的面前時,他竟然以一種鄙夷的態度把錢推到一邊。「我們素不相識。」他說:「我不能接受這筆錢。」

  「武玉閣先生,」我鄭重地對他說,「我們有確切的情報證明你無法付出這筆高額贖金。明天就是期限中的最後一天,所以我希望你能夠接受這個來自真誠朋友的幫助,使你的女兒早日脫離危險。」

  聽了我的話,武玉閣感到很惱火,他拍著桌子對我喊道:「你們是怎樣知道我女兒被綁架的事情?誰給了你們權力調查我的財產?如果你們真象你剛才說的那樣是『真誠的朋友』,那麼就讓告訴你們消息的那夥人把我的女兒放回來就行了!」

  武玉閣是我進入越南以來遇到的強烈的民族主義者中的一個。他們對所有的外國人都具有一種戒備感,總認為來自外國的幫助存心不良。這種情緒表現得極為強烈的就是吳庭豔和胡電明兩個人,他們甚至無論何時都對他們的盟友加以防範,以致後來的領導人一直保持著排外的態度,直到最後他們的盟友與他們決裂。

  我知道與武玉閣繼續談下去也不會取得什麼結果,便同那名越南特工人員向他告辭,走出《民主報》報館。那個時候我們是非常狼狽的。在武玉閣強硬態度的感染下,所有在場的編輯和記者都嘲弄地望著我們,似乎我們就是綁架者派去的。

  「你們不必這樣討好他們。」在返回駐地的路上,那個越南特工人員憤懣地說。「如果用這些錢的一半就去雇傭幫會組織,照片早就找回來了。」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