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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大喇嘛和「天涯孤女」

  夢雨和她的女兒丁丁在大昭寺出現了;林雪奇跡般在布達拉宮門口與我們相遇;田斌、周小兵還未走,我們又在拉薩的旅館相聚;在街頭,紮西、索多喝著啤酒,無意中看到我們,拉我們一起加入了喝啤酒的隊伍。醉眼朦朧裡,拉薩充滿了親切的味道。

  幾天時間,我們的朋友像滾雪球一樣,一天比一大壯大。

  這其中,有兩個人值得一說,一個是大昭寺的大喇嘛尼瑪次仁,他是大昭寺管理委員會的副主任,拉薩市佛教協會副會長,是他使我瞭解了作為平常人的喇嘛,他們是怎樣生活的;另一個就是珠峰腳下遇見的姑娘林雪,她出現伊始不無神秘,消失之後更是謎團重重,她實在是另類生存,流浪也罷,行騙也罷,浪漫也罷,她是行雲野鶴般地自由自在地活著的,真真假假,忽實忽虛,她有自己的一套邏輯與倫理。

  先說說大喇嘛尼瑪次仁。那大我和夢雨在大昭寺他家裡會合,西藏電視臺的張焰在那裡陪夢雨採訪他。我在那裡結識了張焰,我們三個與尼瑪次仁聊起了佛教。

  尼瑪次仁十多歲就進了著名的大昭寺。人一生從事的職業,大多與他小時候所受到的影響不無關係。尼瑪次仁從小就生活在宗教氣息濃郁的鄉村,村裡老百姓對喇嘛的敬仰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認為喇嘛知識淵博,無所不知,他從內心敬佩他們,並幻想做一個受人尊重的喇嘛。

  他到大昭寺卻是來打雜的,有時也讀一點書。幾年後,大昭寺清退閒雜人員時,他有幸留了下來。他從此刻苦學習,終於當上了喇嘛。

  大昭寺的喇嘛與其他寺廟一樣都是有編制的,人數極少,他們拿國家工資。這是一份國家承認的正式工作。

  我們談到西藏佛教的興盛,尼瑪次仁卻對佛教現狀表示出了憂慮,他表明的情況是,表面的興旺,內在的委頓。如今的喇嘛不鑽研佛學,不讀經書,那些寺廟裡擺得滿滿的經書只是做做樣子,沒人去翻動它。喇嘛相當於寺廟的工作人員,主要是維持秩序和管理寺廟。國外一些佛學家來交流,他們很謙虛地請教一些問題,結果,喇嘛回答不了,還得請他們解釋。尼瑪次仁說,有的並非是不想學,由於日常工作太繁雜,沒有多少時間來讀經。

  宗教信仰自由以後,人們都來信佛,寺廟天天人山人海。但由於沒有人未開導他們,教給他們佛教知識,老百姓信佛也很盲目。

  尼瑪次仁一邊給我們倒酥油茶,一邊跟我們聊。在大昭寺,他有一個單獨的房間,小小的房子裡有兩面牆壁都擺滿了書架,書架上擺的大都是有關佛教的書。上面還擺了他與吳邦國、孔繁森等人的留影。尼瑪次仁還是一位攝影發燒友。他拿出幾本影集給我們看,上面有他拍的寺廟和世俗生活的畫面。談起自己的父母和弟弟、人的前程和獨身生活的感受,他完全是一個正常人的感情。是面前的他,使一個滿臉肅然、遙遙站在佛國那邊的僧人變成了一個親切的真實的人。因為他,佛不再是那麼遙遠了,它就在我們的生活中,在凡俗世界裡出現了。

  再說說林雪。那天上午,光C、光B參觀完布達拉宮從前門出來時,在一家工藝品商店與坐在那裡的她又一次巧遇。她就住在後面的布達拉宮賓館。這時的林雪,一襲閃光的長花裙,披散下來有如黑色瀑布的長髮,雪一樣潔白的肌膚,她不再是一個「牛仔」的形象,而是一個無比動人的嫵媚少女。

  光C的興奮是能夠想像的。他甚至忘了跟我們聯絡。那天我們幾個從後門出來,一直等到大門關了,仍不見他倆的蹤影。直到我和光A從後山繞到了前門,才發現光C坐在那裡與林雪聊個沒完沒了,就像分別多年的老朋友。

  再次見面,林雪責怪我們不講信用,害得她那晚到處尋找我們。於是,我們又各自留下拉薩的住址和電話,約好再一起去玩。

  第二天,田斌、周小兵和光A要走,他們一個接一個與我們分手告別,又一個接一個從廣州、番禹和深圳打來報平安的電話。現代化的交通工具,一天之間,就使得他們從這座神秘的高原城市消失,又在另一座現代化的大都市出現,好似走的時空隧道,其間巨大的反差,一定讓人難以適應,我從雲南飛回廣州,就有這種強烈而陌生的體驗。回到自己的家也像一個客人,時常有夢裡不知身何處的感受,睡著睡著就會驚醒,睜開迷惘的雙眼,怔怔地望著天花板,半天才回過神來——這個豪華的空間不是別處,正是自己曾苦苦盼望過的家。每當夜深人靜,聽著香港電視臺播放的流行歌曲,想起藏族歌星亞東和德乾旺姆唱的《唐古拉風》,我立刻明白了無病呻吟是什麼,裝模作樣又是什麼。我們一直生活在流行的快餐文化之中,生活原來是那麼蒼白空泛。相反,高原人生活得真誠、樸素,他們懂得什麼才是永恆的,值得歌頌的;懂得什麼樣的生活才不會讓人空虛,使人活得堅實。高原的魅力不僅僅只是身處其間所面對的,更使人受益無窮的是在日後漫長的回味裡,它所放射出的強大的精神衝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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