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紀錄 > 血泊羅霄 | 上頁 下頁 |
七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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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徒與雙槍兵 這一天,秋高氣爽,風和日麗。贛西袁州城西門外一間酒店內,正在飲酒猜拳,熱鬧非常。店老闆年紀不大,是個三十未出頭的青年人,很是在行地張羅著一切,他叫謝振國。 謝振國不是此地人,他是中共蓮花縣委成員之一,又是蓮花縣紅色獨立團的一名指揮員,看上去,在這酒店幫工的還有好幾位「夥計」,其實也都是蓮花縣委派來的地下黨員。 人們不禁要問:蓮花縣委的人怎麼跑到這袁州開起酒店來了? 事出有因。 1928年8月,由於受「左」傾路線的干擾,井岡山根據地內紅四軍主力冒進湘南,結果導致根據地的八月失敗,革命力量遭受嚴重的損失,根據地各縣的縣城及平原地區全部被敵人佔領。國民黨湘軍羅定部葉文科團,又糾集已逃往外地的土豪劣紳朱成蔭,組織了還鄉團,回到蓮花縣。他們為了發洩對共產黨對人民的仇恨,大肆燒殺搶掠,整個蓮花縣一片白色恐怖,到處都是血雨腥風。 為了避敵鋒芒,保存實力,積蓄力量,蓮花縣委決定撤離縣城,並派遣一部分人員到外地取得上級黨組織的指示和支持。謝振國他們就這樣受黨組織的指派,幾經輾轉,從安福縣境過武功山,來到袁州城裡。為隱蔽起見,他們在這裡以開酒店為名,實為共產黨的一個聯絡站,既聯絡同志,溝通上級的關係,又秘密偵察敵情,掌握蓮花北面敵人運動的情況,以便及時將情報送上井岡山。 自這個酒店開張以來,謝振國接待著一個常客,幾乎每天他都會到這酒店內玩牌賭錢,然後大吃大喝一頓揚長而去。日子長了,人也熟了。謝振國瞭解到:原來此人是國民黨江西省政府主席朱培德部下的一個營長,名叫張威。他是雲南滇軍,隨朱培德遷來江西,但終因不是朱培德的嫡系,來到江西人地兩不熟,他到江西後唯一的任務就是進「剿」紅軍。此人曾受命幾次開赴井岡山和紅軍交手,但又總是無功而返,有時還損兵折將。這段時期以來,他又奉命前往井岡山去「進剿」紅軍。他已嘗夠了紅軍的厲害,率部來到這袁州地區,進又害怕,退又不敢,真是進退維谷!他權衡利害,乾脆就將部屬駐紮在這袁州城內,既不進,也不退,有時向上級謊報幾個軍情,上司按規定給他發來軍餉,倒也覺得自在。他賭錢的習慣在軍中已是出了名的,說他是個賭徒,還輕視了他,簡直是一個地道的賭棍!他的部下,大多也學著他,投其所好,賭錢的人也越來越多。不過,更多的是成天抽鴉片、進妓院。時間長了,袁州的人都說:張營長的兵一手拿鋼槍,一手握煙槍,都是些名副其實的「雙槍兵」! 不過,細心的謝振國發現,近幾天以來,這個張營長雖然每天照常到酒店來,可是已見不到平日他那滿面春風的得意勁了,只見他臉無血色,精神不振,悶悶不樂,心事重重,進店後,既不摸牌,也不作聲,只是獨個兒酗酒解悶。 面對眼前這位已經變態了的敵營長,謝振國自然沒有忘記他肩負的特殊使命。 這一天,張威又來了,謝振國和往常一樣招呼他。不過,這天他格外地大方,炒了幾盤下酒菜,斟上幾杯上等好酒,主動和這位張營長對飲起來,苦悶中的張威也不在意,倒覺得此時的謝老闆更善解人意了。 酒過三巡,謝振國慢慢話入正題,問:「好像張營長這幾天牌興不佳,怎不見你摸牌了!」 這一問不打緊,哪知道這張威乘著酒興,把問在心頭的話,像竹筒倒豆子似地全倒了出來: 他喜歡打牌,駐進這袁州城後,官兵都無所事事,便用打牌來消磨時光。可他張威的賭技並不怎麼高明,總是輸多贏少,哪知道,他更是賭紅了眼,一連幾天總是輸,他口袋早已空空如也,於是就想到了兵士的軍餉。為下更大的賭注,他將軍餉拿下應急,誰知越賭越大,他輸得也越來越多,幾天工夫,把一個營的軍餉輸個精光。平日裡,隊伍要消費,一日三餐少不得花錢,加上那些進妓院的、賭錢的、抽鴉片的天天像催命鬼似地也向他伸手要錢。就在他急不可耐的時候,禍不單行,此事終於敗露,給上頭長官知道了。團長立即找他上門,將他臭駡一頓後,命他七天之內退回全部軍晌,否則不僅要撤職查辦,還要繩之以軍法。其實,那些軍餉早已空空,七天之內哪能找得回來!他想來想去,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因此,他整天苦悶不堪,預感到自己前途渺茫,下場可悲,只好成天借酒消愁,暫度時光。 謝振國聽罷,覺得這張威的處境正中他的下懷,便提示著說:「張營長,自古道,車到山前必有路嘛,想一個法子不就解決了,何必自己苦了自己呢。」 張威尚不解其意,只是頻頻搖頭,說:「路,哪來的路,我張某現在已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只有束手待斃,死路一條了。」看樣子,他已十分悲觀。 謝振國認定機會到了,他必須抓住這機會,因勢利導,將他爭取過來,便道:「我倒覺得既有路,也有門,就看你張營長敢不敢進!」 這句話,立即引起了張威的注意,在他看來,如同在茫茫的大沙漠中找到了一塊綠洲,忙問:「謝老闆,你有什麼辦法,拉兄弟一把吧。」 到這時,已是水到渠成了,謝振國靠近張威身邊,堅定地說:「大丈夫,不寄人籬下,依我看,你帶著弟兄們上井岡山,當紅軍去。那裡定會歡迎你們棄暗投明的。」 這話一出口,只見張威心頭一振,面部表情由緊張變得和緩,倒迫切希望謝振國多給他講講井岡山,說說紅軍的情況。 於是,謝振國從共產黨的性質、任務到紅軍的宗旨、作風,從紅軍的兵運工作到對待敵軍的俘虜政策……—一給張威道來,張威越聽信心越足,越聽越在沉思著什麼。 其實,張威早年在雲南入伍,參加過北伐戰爭。國共兩黨合作期間,他對共產黨已有瞭解,對共產黨人也從未有過惡意,只是調防來到江西,才奉上司之命,三番五次地進攻紅軍,可屢戰屢敗,深感共產黨、紅軍的厲害。當謝振國提示他投奔共產黨,上井岡山當紅軍時,他倒覺得這確實是他的一條生路,是一條脫離目前危險處境的唯一辦法。他,這位在人生旅途中處在十字路口上的張威,立即認定謝振國這位酒店老闆並非一般的人,一種救命之恩的感覺也油然而生,進而對他格外尊敬和熱情,話也越來越多了。看得出,他是多麼想對井岡山,對紅軍有更多的瞭解。自然,謝振國盡他所知,都講給他聽了。經過和謝振國的一番密談之後,張威決定次日再來。 這一夜,成了張威的不眠之夜,也是他人生的新生之夜。 第二天,張威精神煥發,滿臉喜色,來到酒店告訴謝振國:他決定立即率部起義,上井岡山去投奔紅軍。謝振國當即代表蓮花縣委,代表蓮花紅色獨立團向他表示歡迎,兩人立即開始策劃起義事項及上山的路線。 1928年9月間,張威經過深思熟慮並同謝振國一起精心策劃之後,在袁州城宣佈改旗易幟,棄暗投明,起義上山!旋即他率領全營官兵火速離開袁州城,星夜兼程,向井岡山區的蓮花方向靠攏。第二天,敵團部發覺張威拖槍起義,奔向井岡山了,立即派出部隊追擊,一直追到安福縣境的武功山下。雙方激戰一場,張威終於擺脫了官兵,爾後,幾經周折,在蓮花縣內和蓮花縣紅色獨立團團長陳竟進取得了聯繫,兩部勝利會合了。蓮花縣委和紅色獨立團為表示歡迎張威起義歸來,當天殺豬熱情招待張威的全營官兵。 經蓮花縣委決定,張威部編入紅色獨立團,張威仍任營長,並留駐在蓮花境內,開展打土豪分田地的群眾工作。 張威部畢竟是一支尚未經過改造的舊軍閥的隊伍,隊伍中賭博成風,煙鬼特多,紀律鬆散,戰鬥力也不強。為了把這支武裝改造成真正的紅軍,不久,蓮花縣委和紅色獨立團接到中共湘贛邊界特委和紅四軍軍委的命令,命張威部立即開赴井岡山,參加紅四軍的冬季整訓。 1928年11月間,張威率其所部離開蓮花,開赴井岡山,接受共產黨的改造,後編為中國紅軍第四軍獨立營。從此,他們踏上了勝利的征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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