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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藏龍臥匪」的井岡山——終點還是超點

  工農革命軍踏上井岡山之前,這裡確實稱得上是「藏龍臥匪」,並且這片彈丸之地上土匪之多,可用「馨竹難書」來形容。如果要將井岡山所有土匪的來龍去脈交代清楚,恐怕又是另外一部三十萬字的書了。

  井岡山歷來「盛產」土匪,到20世紀20年代初,由於南方戰事此起彼伏不斷,井岡山的土匪多達數十股,名稱也讓人眼花繚亂,諸如「馬刀隊」、「長槍隊」、「駁殼隊」,甚至還有一夥「搶妻隊」。他們在井岡山打家劫舍,互相火並,井岡山一時狼煙四起,百姓怨聲載道。

  王佐的出道,與他眼裡揉進了太多這樣的事情有很大的關係,他一方面嚮往他們的快活生活,一方面又對他們濫殺無辜大不以為然。

  到王佐出道時,井岡山的土匪已漸漸僵旗息鼓,加上王佐勢力的膨大,井岡山漸漸成了王佐的天下。

  王佐有一個信條:兔子不吃窩邊草,即使是當地的富戶,他也從不去動。他的目光越過了莽莽群山,落在遂川、泰和、桂東等地。

  毛澤東有一句話概述了井岡山的小,他說大小五井之內「人口不滿兩千,產谷不滿萬擔」。

  毛澤東在井岡山曾寫過許多的調查,可惜大多不存。現在,我們只能從他的內兄、曾任湘贛邊界特委書記的楊克敏(關於湘贛邊蘇區情況的綜合報告)中去一窺早期井岡山的端倪。

  楊克敏寫道:

  邊界的經濟本來是一個小農經濟區域,自耕農甚多,日常生活程度頗低,米一元錢可買四五十斤;茶油每元錢可買八九斤;鹽每元七斤。普通一個人生活,有一元錢就可度過一個月。

  看到這裡,相信大多數讀者會表現出不同程度的驚異,但是,在一個自給自足的、閉塞的小山溝,除此之外,我們還能見到些什麼呢?

  我們還是繼續看楊克敏所作的調查吧,因為到目前為止,這是最可信的第一手資料,我們感謝他。

  籠統地說,邊界的經濟比其他地方都要落後些,人民多務農,商人及讀書的占極少數,所以土豪劣紳在農村占極重要的地位。農民在紅軍未來之前,除遂川、酃縣、茶陵、蓮花之大部外,頗覺安居樂業,有天下太平的氣象。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老死不相往來的神氣。遂川、茶陵、酃縣、蓮花等縣土地比較集中,農民的被剝削較嚴重,苛捐雜稅也較他處為甚,所以農民的生活較苦。階級鬥爭的情緒也要濃厚些兒。所以蓮花三九都、茶陵、酃縣、遂川,在國民黨的農協時代,都曾有過鬥爭。然而土地的百分之六十五以上仍操在地主手裡,農村中大多數的群眾,對於土地革命,仍然是為他們所要求所擁護的,所以在整個的土地革命過程中,經濟較落後的地域,同樣的也可以實行土地革命。

  如同中國許多的職業革命家一樣,楊克敏也是一位知識分子型的革命家。他受過傳統的中國古典教育,心中不時泛起對「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境界的嚮往。楊克敏在這篇調查中對邊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安居樂業的現象就不自覺地流露出微微的讚歎,但革命家的敏銳使他又及時地發現了這裡的濃厚的階級鬥爭情緒。

  在這裡戰鬥過的許多人都會發現湘贛邊界有一個其他地方所沒有的特殊的現象。這種特殊的情況直接影響著後來井岡山的鬥爭,並且演出了一幕幕的悲歡離合,導致了我黨我軍早期的一大冤案,那就是袁文才和王佐的被錯殺(後文有交代)。

  我們還是來看看這特殊現象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吧。

  元末明初,由於戰亂,一批移民從遙遠的北方遷徙而來,在山清水秀的湘贛邊界紮根繁衍,幾代之後,他們成了這裡的主人,掌管著這裡最好的田地和山場,人們稱之為土籍人。

  明末清初,又一批移民遷來,他們從閩粵邊起,沿湘贛兩省邊界,直至鄂南,達幾百萬之眾,應該說他們是龐大的一群,但是,由於這裡已有了主人,他們只得沿山而居,望著山下嫋嫋升起的炊煙,再看看自己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狼狽相。在土籍人的壓迫下,他們只得離群索居,他們叫客籍人。

  由於利益的衝突,土、客籍人不時為爭山場和田地發生衝突,引發出邊界特有的土客籍矛盾。

  毛澤東上山不久就發現了這個問題,並且,解決這個矛盾也列入他的議事日程,矛盾一度有所緩和。但一年以後,毛澤東走了,矛盾又空前激化——此是後話。

  現在,毛澤東真真正正地站在井岡山上了,而且,一隻腳踩在湖南,一隻腳踏在江西。

  走了幾千里路的工農革命軍可以歇歇腳了,走了兩個月的毛澤東可以歇歇腳了,也該歇歇腳了。但毛澤東在歇腳的時候,他的腦子裡的那根弦卻一刻也沒有歇,他的目光正穿過茫茫的羅霄山脈,在探尋著什麼,正如他後來挑糧時,在黃洋界給戰士們講述革命道理所說的那樣,站在井岡山,不但可以看到江西、湖南,還可以看到全中國全世界。

  走到井岡山的毛澤東,把井岡山作為了一個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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