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記憶50年(164)

一六四

　　§1993年：站立的艱難

　　站直嘍，別趴下！

　　——90年代流行語

　　記得很小的時候就讀過夏衍的《包身工》，那是中學課本裡必選的課文，「蘆柴棒」們的非人生活，拿摩溫、東洋婆的殘忍壓榨，曾激起大批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的年輕人對帝國主義的滿腔怒火，同時也激起年輕一代對新中國的無限熱愛之情。至今，我們仍能記住這些句子：

　　「在一種優惠的保護之下，吸收著廉價勞動力的滋養，在中國的東洋廠飛躍地膨大了。」

　　「在這千萬的被飼養者中間，沒有光，沒有熱，沒有希望，……沒有法律，沒有人道。這兒有的是二十世紀的爛熟了的技術，機器，制度和對這種制度忠實地服務著的十五、六世紀封建制下的奴隸。」

　　報告文學《包身工》屢屢被選進20世紀文學的集子裡，很大程度上並不在於該文的文學性，而在於其思想性、真實性。

　　站在1993年的土地上，回望1936年的大上海，夏衍的《包身工》總算讓我們看到了在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背後那令人心慟的真實。

　　而社會的良知代言人——新聞記者一度卻看不到這種晦暗的現實。

　　＊＊＊

　　1993年大陸新聞界一片混亂，新聞界在老百姓眼中成了臭不可聞的大糞缸，有償「報告文學」就是糞缸裡的臭狗屎。

　　1993年4月23日，美國紐約華文報紙《世界時報》刊登《大陸記者生財有道》。

　　同年5月10日，香港《聯合報》發表《記者不耐清貧，金元新聞風行大陸》。

　　同年8月5日，臺灣《聯合報》出現《大陸媒體有償新聞引起中共重視》的大幅標題。

　　面對日益氾濫的有償新聞和海外輿論的挖苦嘲諷，大陸新聞界一些老報人感到深深的不安和憂慮。5月下旬10名老新聞工作者集體簽名上書中央，大聲疾呼，新聞事業正在滑向拜金主義的泥淖。隨後中央中宣部也召開座談會，認為新聞問題，到了「非抓不可的地步」。

　　此外，一些新聞界有識之士公開發表文章對新聞界的醜惡現象進行批判和揭露。

　　本年年底中共中央宣傳部和國家新聞出版總署發佈《關於加強新聞隊伍職業道德建設、禁止「有償新聞」的通知》，同時還有新聞出版總署關於召開「新聞發佈會」的制約性規定。

　　在這種背景下，本年度我們有幸讀到了如下充滿正義精神的新聞，這不知是中國人的福氣還是中國人的悲哀？

　　《婦女生活》以《今日「包身工」》為題，詳細披露了福建石獅一合資企業是如何殘酷地對待「中原打工妹」的。

　　《民主與法制》以《打工妹之死》為題，報道了廣東南海市中外合資企業麗寶床上用品公司是如何濫用職權，侵犯工人民主權利和人身權利的。

　　當11月19日，深圳一家合資公司的一場大火無情地吞噬了被牢牢地緊鎖在鐵門裡的82名女青工的生命之後，中國的主要新聞媒介立即迅速地報道了這一事件，指出：該企業「別出心裁」的野蠻的管理方式，是造成此次慘劇的主要原因。

　　12月6日，《勞動報》以較大的篇幅報道了上海東港珠寶首飾有限公司為了尋找一枚白金戒指，強行將31名男女工人脫去內外衣，搜遍內衣、內褲和胸罩的侵犯工人人身權利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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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近半個世紀精心構築起來的勞工神聖精神堡壘在本年度轟然倒塌，灰飛煙滅，歷史巨人毛澤東在天安門城樓上發出的雄壯聲音也仿佛別夢依稀。

　　本年度，中國人是否應該說不？

　　當湖北羅田縣廖家坳鄉工商所長聽到本地「打工妹」不幸死亡，前往廣東南海市麗寶公司討個說法時、該地派出所和特警人員反以暴力手段對他進行威脅，甚至還將為慘死的「打工妹」打抱不平的人抓起來，送進監獄，港方老闆公然揚言，「我要把你們送到香港黑社會手裡，讓他們來收拾你們。」

　　我們依然記得住《包身工》結尾的句子：

　　「不過，黎明的到來還是沒法抗拒的，索洛警告美國人當心枕木下的屍骸，我也想警告這些殖民主義者當心呻吟著的那些錠子上的冤魂！」

　　這些句子曾經寫在我們已發黃了的日記裡，深深刻在我們的心靈上。

　　在後來的日子裡。當一位韓國女老闆強令一個打工仔下跪貽罪，這位打工仔昂起高貴的頭顱，大聲說「不」的時候，全國人民是何等的歡欣鼓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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