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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三


  §1988年:商潮

  商品經濟的大潮以不可阻擋的氣勢席捲社會的每一角落……偌大的神
  州,已放不下一張平靜的書桌,神聖的校園失去了往日的清高,安寧的書
  齋,也難以再撫慰學者們一顆寂寞的心。

  ——許紀霖《商品經濟與知識分子的生存危機》

  學者許紀霖在1986第9期的《讀書》雜誌上發表了這篇博得知識分子共鳴的文章。在「人民皆高」的洪流潰擊下,知識分子應該如何調整好自己的生存姿態呢?許紀霖試圖在新時代為知識分子找到一條生存途徑和心理途徑,許紀霖將這稱之為整個民族生死他關的大事。

  相信這不是小題大作,1988年的中國,經商的浪潮一浪高過一浪,有多少人安於循規蹈矩的現狀?下深圳,闖海南,停薪留職,創辦公司,成為當時勇敢者最為時髦的行動。無數的機關幹部,企業職工都曾心動神搖,紛紛下海,儘管後來有許多人回頭是岸,也有不少人終於成為人人稱羨的「大款」。

  本年度是一個開放的年度,從古以來受到輕視的商人,成為本年度最具光彩的象徵。私營企業開始悄然湧起,國家統計局統計表明,雇工8人以上的私營企業已達22.5萬家,而全民所有制工業的比重由1978年的80%下降到57.5%。

  一些小道傳聞和報刊消息不斷動搖知識分子那份淡泊而寧靜的胸懷。

  北京前門的一位老大娘靠賣烤紅薯,一年收入過萬元;廣州一位初中畢業的女青年,找不到工作,擺個服裝攤,幾年下來已腰纏萬貫,「萬元戶」是絕大多數中國人心目中嫉妒又羡慕的時髦稱呼。要知道,本年度首都北京的腦力勞動者月均收入只有172元,體力勞動者的月均收入為182元。1萬元是他們5年工資的總和。

  關於經商的大量民間流行語開始誕生:

  「富了擺攤的,苦了上班的。」

  「擺個小攤,勝過縣官;喇叭一響,不做省長;全家做生意,賽似總書記。」

  新的「讀書無用論」在社會醞釀,北京地區招收89級研究生,計劃招收8600名,但報名人數不足6000名,報名與招生出現倒掛,為應屆畢業生報考研究生比例最低的一年,大學生的擇業方向已偏向於急功近利,莘莘學子已無法安坐書齋。

  在本年度,他們的選擇也許是對的。

  29歲的王宗明在7月畢業于哈爾濱東北農學院,以優秀的論文通過博士答辯,獲得獸醫學科的博士學位。這之前,王宗明曾由四川農業大學畢業,考取東北農學院碩土生。受到長達9年高等教育的王宗明卻因分配問題陷入困境,黑龍江省最大的獸醫研究單位——哈爾濱獸醫研究所,無此專業,沒有收留他,母校東北農學院編制已滿;王宗明已聯繫到西南民族學院,但黑龍江省規定:博士生外流必須交納5000元至2b000元的培訓費。家境貧寒的王宗明哪裡能拿出這筆當時看來龐大的費用,為維持生計,王宗明無可奈何地在東北農學院校園旁擺起了個小煙攤。

  生動的現實教育了我們的知識分子,這是一個教授賣燒雞、博士擺煙攤的年代,不能迅速轉化成貨幣的知識在本年度顯得無足輕重,這是1988年的困惑。

  * * *

  長期以來第三產業的巨大空缺為人們提供了市場機遇,而1984年以來價格雙軌制的實施,又為流通領域內「官倒」大開方便之門。

  早在1984年,國務院下文,把生產和企業所需物資分成計劃內和計劃外兩部分,以利於企業擁有更多自主權,這就是促使無數皮包公司誕生的價格雙軌制。同一種商品,兩種不同價格,為權力與金錢的互相轉換搭起了橋樑。

  一張執照,一個皮包,一部電話,就是一個公司;一張名片,一個帳號,一次倒賣,便能賺來無數錢財。

  這一年的頭5個月,北京新增公司700家,上海猛增公司達3000家,深圳的國貿大廈裡雲集有300家公司,到本年年底,全國公司達47.7萬家,而其中官辦公司成為熱點。 由中央國家機關系統開辦的各級各類公司達2萬家,逾千名黨政官員在其中兼有職務。

  上海市的統計,本年度由上海市各類黨政機關團體興辦的企業達361家,官商公司122家,650多名黨政幹部擔任公司職務,絕大多數公司屬流通領域的商業性企業。

  在國家工商部門註冊的公司從業人員本年度達到4000萬人,占全國職工總人數的1/4,此外,更有數不清的掮客在到處牽線搭橋,人們戲謔地稱之為:「十億人民九億倒,還有一億在尋找。」70%的公司從事著流通領域的經營,很明顯,倒買倒賣是公司主要運作方式。

  年產1.2億支藍天牌牙膏,年用鋁材1000噸的天津牙膏廠,在今年召開的全國有色金屬訂貨會上,竟然沒訂到1噸鋁材。國家牌價1噸鋁4400元,但有價無貨,私下交易是每噸1萬元。藍天牙膏廠1987年創下了500萬元的純利潤,但現在光購買原料就得多付600萬元,還有100萬元的差額讓廠長整日愁眉不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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