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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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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文] 王氏家譜·忠魂尋訪記 范強口述 心國撰稿 早在童年的時候,父親就跟我講了好多好多我叔父打東洋鬼子的故事,英勇頑強,驚心動魄,深深地銘刻在我的記憶裡。 叔父從軍時,我還未出生。從開始記事起,我就常聽祖母說,叔父身體壯,有力氣,會做事,講孝心,村裡的人都稱讚他是個好小夥於。我把父親講的故事聯繫起來一想,就覺得叔父一定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打心眼裡敬佩我的叔父。 我多麼盼望見到我這位具有傳奇色彩的叔父啊!盼呀,盼呀!可是,一直盼到解放,還沒有見到他的影兒,真是急死人!我焦急地問祖母:「叔父怎麼還不回來?」祖母只是哭,一句話也說不上來,我又急切地懇求父親,要他出去把叔父找回來,他答應跟祖母商量。父親和祖母商量了幾天,才狠下心來,把家裡僅存的幾擔糧食全賣了,算是盤費,天剛黎明,父親就帶著包袱雨傘出發了。 我在家裡,天天等待著父親帶回好消息。可是,二十多天后,父親垂頭喪氣地回來了……我只好安慰祖母和父親,事情不是那麼容易的,以後再慢慢地找吧。就是真的為革命犧牲了,也要把叔父的忠魂尋回來。 就這樣,我們家裡每年都要賣一次糧食,父親每年都要花十天半月出去找叔父,父親歎息不止,我還是安慰他們,總有一天會找到的, 一晃十幾年過去了,我已經完成高等學業,當上了人民教師,祖母的眼睛哭瞎了,父親也完全失望了,可我呢?仍然眼巴巴地盼著…… 初步四清開始時,大隊黨支部書記不知從哪裡得來的消息,說我叔父在解放戰爭中國貪污挨整變節投敵,後又被我黨抓住殺了。並在群眾大會宣佈我的叔父是「大叛徒」,消息傳開猶如睛天霹雷,祖母悲痛欲絕,從此臥床不起,父親憂心如焚,萬念俱灰,而我卻覺得這絕不是真的,我深信叔父不是那種見利忘義的人。但是我轉念一想,建國十六年了,假使叔父還活著就會回來,即便人不回,也要捎個信回,至今既不見人回,也沒有音信,多半是不在人世了。現在,叔父的生死倒不是重要的問題,重要的是叔父是大叛徒,還是革命烈士?必須弄個水落石出,絕不能讓革命志士蒙受不白之冤,因此,我暗下決心,代替力不從心的父親,擔負起尋訪烈士忠魂的職責。 1966年,我參加四清工作隊,2月份在縣城集訓。在一次憶苦思甜會上,老革命劉培鑫同志講了他當年在湖區打遊擊的業績,他講的業績跟我父親講的故事幾乎完全一樣,這就引起了我的深思,莫非他曾經跟我叔父一起打過鬼子?不等散會,我就把劉老請出來,滿懷希望地問他:「您在湖區打遊擊時,可認識王子金這個人嗎?」『王子金——」劉老不假思索而又很神秘地說:「我不僅認識他,而且我們還是親密戰友呢。他在新四軍中確是條好漢呀!咦,他是你什麼人?」「我的親叔父,自五師突圍後,就不明下落,現在還有人說他是『大叛徒』呢!」「胡說,王子金是大烈士,他為革命獻身時,是我親手安葬的。」 難怪古人說「踏破鐵鞋無覓處,尋來全不費功夫」啊!在這個偶然的機會,我毫不費力地得到了我們全家人20多年夢寐以求的有關叔父下落的確鑿信息,儘管這個確信證實了我的推測,叔父果然不在人世了,但他是為革命而死,死得其所;更何況叔父是大叛徒還是革命烈士的重要問題,從此便真相大白了呢!因此,我萬分高興而又激動地請劉老再給我詳細講講,劉老也滿懷激情地追述了我叔父英武而壯烈的革命歷程。 「王子金同志是抗戰爆發的第一年與我一起參加革命的。不久,我們編在一個班裡,他當班長,我當副班長,我們兩人一起學習,一起打鬼子,志同道合,親如手足……。 「1948年,解放軍南下鄂西,組織上派我到南漳擔任財政委員,做好支前工作,我到南漳的第三天,在一個山村裡與王子全邂逅相遇,老友離別重逢,異常高興,真有說不完的話。他顯得比以前更成熟,完全像一個老練的解放軍指揮官,我問他現在任何職,他說當支隊長。我拉他去喝一杯,以敘闊別之情,他說軍情緊急,不可久留,我看他因長途行軍很疲勞,問他需要什麼,他只向我要了兩包煙,就匆匆地分別了。我萬萬沒有料到,這一別竟成永訣。 「就在當天晚上,我軍在一個山上的古廟裡召開支隊長以上軍事會議,由於叛徒出買,敵人派了一個團的兵力夜襲這個山頭,除了十幾個人突圍出來外,四十一個支隊長以上的幹部都壯烈犧牲了,第二天,我軍大部隊趕到,全殲敵軍,解放了南漳縣; 「晚上,我在南漳人民慶祝解放的歡樂的秧歌聲中,找到那十幾個倖存者中的一個,我問他:『王子金同志怎麼了?』他伸出大拇指說:『王子金同志是我們解放軍的大英雄啊!要不是他抓住那個敵團長為人質,我們早就沒命了。』他收回大拇指,把手撫摸看他受傷的大腿,繼續說:『當時我們正在開戰鬥部署會,敵人摸上了山頭,包圍了古廟,頓時密集的槍彈朝會議室射來,同志們一個個應聲倒下。王支隊長機警過人,他貼著牆根爬到窗下,看准了敵情,突然縱身破窗而出,閃電般地撲向敵團長,敵團長猝不及防,王支隊長左手勒住敵團長的脖子,右手握槍頂住敵團長的腦門,一邊喝今敵團長下令停火,一邊命令我們趕緊突圍,我們趁敵人停火的間隙,剛沖到山腳下,就聽到一聲慘叫,槍聲又響起來了……王支隊長怕是與敵團長同歸於盡了。』說到這裡,他低下了頭,熱淚沾襟,我的淚水也如泉湧。」 聽了劉老的這番回憶,我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備,情不自禁地把劉老抱起來轉了一個圈,代表全家表示了我對他的衷心感激。同時,我還為我有這樣一個忠於黨、忠於人民、大義凜然、視死如歸的叔父而無比自豪,還沒等我提出要求,劉老就憤憤不平地說:「這樣一個人民戰爭的英雄,反被人誣為『大叛徒』,這太不公平了!我馬上向縣人民政府反映情況,給予你叔父應得的榮譽,還歷史的本來面目。」 一個月以後,省裡的批文下來了,正式授予王子金為革命烈士,縣人民政府根據我祖母和父親的要求,把叔父的遺骨從南漳運回來了。在重新安葬叔父遺骨的祭奠儀式上,縣人民政府的代表莊嚴地宣讀了省人民政府批示,劉老激情滿懷地介紹了我叔父的英雄事蹟,我激動得只說了幾句話:「我們尋回來的不僅是叔父的遺骨,更重要的是尋回了他的忠魂。叔父忠魂,就是我們偉大祖國的國魂,也就是我們中華民族為著自由、民主、解放、強大、昌盛而不怕犧牲英勇無畏,殊死拼搏的民族精神,我們正是憑著這種精神,才爭得了幸福的今天,我們將繼續發揚這種精神,一定會迎來更加光輝燦爛的明天!」 (選自湖北漢川縣1992年5月《重修王氏家譜·藝文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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