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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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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篇 又是白色世界 §一 兵變前奏 我從紅色中國出來後,發現張學良少帥的東北軍與蔣介石總司令之間的緊張關係越來越尖銳了。蔣介石現在不僅是中國武裝部隊的總司令,而且還是行政院院長——相當於總理的職位。 我在上文①已經介紹過,東北軍原來是被派到五、六個省份裡去打紅軍的雇傭兵,後來卻在軍事上和政治上逐步改造成為一支受到它的敵人的抗日民族革命口號的感染,相信繼續打內戰沒有意義,一心一意只想「打回老家去」的軍隊。只有一個主張能打動他們,他們也只效忠於一個中心思想,那就是日本人把他們趕出老家東北,淩辱和殺害他們的家人,他們就要從日本人那裡收復東北。這些想法同南京當時的打算是截然相反的,因此東北軍對抗日的紅軍越來越感到同志的友情,是很自然的事。 〔①見本書第一篇《漢代青銅》。〕 在我四個月的旅行期間,發生了一些重要事情,加深了這種分岐。在西南,白崇禧和李宗仁將軍領導反甯,他們的主要政治要求是以反對南京政府的「親日」不抵抗政策為基礎的。在經過幾星期在戰爭邊緣上徘徊以後,終於達成妥協,但這個事件對全國抗日運動起了很大刺激作用。內地有幾個地方的憤怒群眾打死了三、四個日本人,日本向南京政府提出強硬抗議,要求道歉、賠款、新的政治讓步。看來很有可能再次發生一場中日「事變」,繼之以日本侵略。 與此同時,在左翼的救國會領導下的抗日運動,儘管政府採取了嚴峻的鎮壓措施,在全國各地風起雲湧,南京間接地受到很大的群眾壓力,要它採取強硬態度。十月間日本反指使蒙偽軍在日本控制下的熱河和察哈爾裝備訓練後進犯綏遠北部(內蒙),這樣的壓力就開始倍增。儘管群眾普遍要求把這看作是「最後限度」和全國「抗戰」的信號,但並沒有得到重視。沒有發佈動員令。南京一成不變的答覆仍是:先「安內」——即消滅共產黨。許多愛國人士開始要求南京接受共產黨的停止內戰和在「志願統一」的基礎上建立民族陣線的建議,以便集中全國人民的力量抵抗日本這一共同的敵人。但提倡這種主張的人馬上作為「賣國賊」逮捕起來。 全國情緒之激烈以西北為最。當時很少人認識到東北軍的抗日情緒同停止剿共戰爭的決心有多麼密切聯繫。對中國大通商口岸的外國人來說,西安固然是個遙遠的地方,對大多數中國人來說也似乎是如此,很少新聞記者去那裡採訪。近幾個月來沒有一個外國記者到過西安,對於那裡即要發生的事件,誰都沒有任何可靠的背景材料——只有一個例外。那就是美國作家尼姆·韋爾斯女士,她在十月間到了西安,訪問了少帥。韋爾斯女士確切地報道了西北越來越加速的脈搏: 在中國的西京西安府,張學良少帥駐在這裡剿共的、激烈抗日的東北軍行伍中間出於出現了一個嚴重的局面。這些軍隊原來在一九三一年有二十五萬人,如今只剩十三萬人,都成了「亡國奴」,想家,厭惡內戰,對南京政府對日本繼續採取不抵抗政策越來越憤慨。下層官兵中間的態度完全可以說是就要謀反了。這種感情甚至傳染到了高級軍官。這種情況引起謠傳說,甚至張學良以前同蔣介石的良好個人關係現在也緊張起來,他打算與紅軍結盟,組成抗日統一戰線,由一個國防政府領導。 中國抗日運動的嚴重並不表現在從北到南的許多「事件」,而是表現在這裡西安府的東北流亡者身上——從邏輯上來說,可以說這是理所當然的。抗日運動在全國其他地方雖然遭到了鎮壓,在西安府卻在張學良少帥的公開熱情的領導之下,他在這方面採取行動是受到他的部隊的熱烈擁護的,如果說不是受著他們逼迫的話。② 〔②一九三六年十月二十五日為《紐約太陽報》寫。〕 韋爾斯女士回顧她訪問少帥的意義時說: 事實上,從這個背景來看,這次談話可能被認為是企圖影響蔣介石積極領導抗戰……包含著(在他的發言中)一種威脅:「只有抵抗外國侵略(即不是內戰)才能表示中國的真正統一,」「如果政府不從民意,就站不住腳。」最有意義的是,這位副總司令(僅次於蔣介石)說,「如果共產黨能夠真誠合作抵抗共同的外國侵略者,這個問題也許有可能和平解決。」…… 真是謀反的話!但是蔣介石顯然低估了這個警告的嚴重性。十月間他派他的最精銳部隊第一軍去進攻甘肅的紅軍,他到西安府,目的是為了要完成第六次圍剿的初步計劃。西安和蘭州已作好準備容納一百多架轟炸機。成噸的炸彈已經運到。據報道還準備使用毒氣。蔣介石所以奇怪地吹噓說,他「在兩星期內,至多一個月內即可消滅赤匪殘部。③」這似乎是唯一的解釋。 〔③見蔣介石日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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