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紀錄 > 長征——前所未聞的故事 | 上頁 下頁 |
二八 |
|
毛澤東從於都帶回的小劉英被分配在中央縱隊的第三梯隊(在第二梯隊的是休養連,行軍中大多數婦女分在休養連)。 第三梯隊是一支後勤部隊。這支部隊的五千名男的扛著沉重的印刷機、制幣設備、郵票印刷機、製造槍支彈的工具等。第三梯隊的戰士大多是新兵或非軍人。搬運這些輜重的人有些入了伍,有些沒有。要完成這些任務是不可思議的。即使把印刷機和工具部件拆開,一個齒輪、一個機器外殼或一台鑽床也往往要由六個人來抬。然而,羊腸小道常常連兩個人都走不開。行軍又大都在晚上,一下起雨來,道路泥濘易滑。由於敵軍離得太近,又不能點燃火把,經常有運輸人員連人帶物從一千英尺的懸崖峭壁摔下,物毀人亡。 長征開始後一、兩天,一些運輸員便開始開小差溜回家去了。士氣低落。他們看到面前是愈來愈陌生和險惡的深山。他們覺得再也找不到返回江西的路了。天黑之後,他們便不聲不響地潛蹤匿跡……小劉英等人必須設法制止所面監的隊伍癱瘓的危險,但實際上他們是無能為力的。 五十年之後,劉英苦笑著承認: 「這是一件非常棘手的工作。」 擔子是那麼重,道路又是那麼崎嶇不平,走了整整一夜也只不過能前進五裡路。這支後勤部隊拉下的距離越來越遠了。包括第四突擊團在內的戰鬥部隊以及後來因戰果輝煌而出名的襲擊隊,不得不來保護笨重的行李車免遭蔣軍的攻擊。這簡直就象一部糟糕透頂的西部影片的鏡頭:印第安人越來越迫近,而沒有第七騎兵隊前來解救。 劉英與這些運輸人員一道行軍,在休息時,她還要努力鼓動,以提高他們的士氣。她要給那些精疲力盡、思家心切、半饑半飽和常常神思恍惚的人們灌輸革命熱情。 「招募運輸人員很困難,」她回憶說,「很難雇到,也很難徵募到。」許多人的肩、背磨破了,疾病纏身,體質虛弱。他們擔心,如繼續同我們走下去,他們或他們的家屬會遭到敵人的報復。」 即使是劉英鋼鐵般的精神也無法消除運輸人員的頹喪情緒。他們開始甩掉背上沉重的負荷。已經沒有那麼多壯漢來運送所有的輜重了。隊伍必須採取某種措施。 三十名女幹部中無一人在長征中犧牲。有些人就說女幹部在長征中沒有幹多少事情,而李一氓對這一說法表示難予苟同。再如李伯釗,她本人是參加長征的倖存者,她的評價看來比較中肯。直到去年她七十三歲時,談起革命征途中的女同志、女英雄和烈士們,她仍充滿敬意。 她談到了蔡暢。蔡暢是名門閨秀。她是清代著名將領曾國藩的後裔。曾國藩鎮壓太平天國運動,一八六四年六月一日他在南京屠殺了十萬太平軍。蔡的母親有剛強的個性和堅定的政見。五十歲時,她與富商丈夫離婚,進入小學,完成了學業。其子女成為共產黨人,受她的影響極大。蔡暢在長征期間一直把她母親的一張舊照片帶在身邊。 中國沒有比蔡暢一家更為革命的家庭了。她在著名的周南女子師範學校讀過書,這個學校是一個殷實地主朱劍凡捐助開辦的。李銳說:「朱在今天會被稱為『民主人士』。」他很激進,把自己的很多房子和花園贈給學校使用。(他的女兒朱仲麗後來與受了傷的王稼祥結婚。他另一個女兒與肖勁光一新中國第一任海軍司令結婚。)這個學校的另一名學生向警予,她後來與蔡暢的哥哥蔡和森結了婚。 蔡暢及其兄長蔡和森,按照與毛澤東共同發起的第一期勤工儉學計劃,於一九一九年三月前往巴黎。他們的計劃是「拚命念書,拚命翻譯」。他們的母親也去了。他們從親戚處籌款六百元作為旅費。蔡和森受到新興的法國共產主義運動的強烈影響,可能是選擇共產主義的第一位中國學生。他和周恩來同是中國共產黨歐洲支部的創建人。蔡暢於一九二三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她的哥哥對毛澤東有很大影響。他們同是湖南人,又是同班同學。蔡和森在歐洲、毛留在中國期間,兩人書信來往極為頻繁。蔡暢、蔡和森與毛澤東是非常密切的摯友。他們三人曾一同發誓都不結婚——可是誰也沒有遵守誓言。 一九三七年海倫·斯諾在延安見到蔡暢時,她一家已有三人被蔣介石殺害,另有兩人身陷囹圄。她到國民黨地區從事地下工作,一旦暴露也必定送命。她當時舉止文雅,表情生動,說起法語略有點口齒不清,她一輩子都是如此。只有在細看之下,才能從她深邃的棕色雙眼中看出憂傷的神色。 蔡暢對於長征沒有任何怨言。正如李伯釗所說,她意志堅強,給她備了一匹馬,但她很少騎。而是讓給傷病員騎,她認為他們更需要馬。那時,她二十四歲,身材纖瘦,但她翻越了五嶺,她和劉英一道行軍,也象劉英一樣,不僅翻越了五嶺,並且在漫長的二萬五千里崎嶇道路上進行宣傳鼓動,提高長征戰士們的士氣。康克清把蔡暢講的故事和笑話稱為「精神食糧」。 「我為什麼要說起蔡暢呢?」李伯釗反問道,「因為她深得婦女以及我們大家的尊敬和愛戴。」 一九八四年蔡暢仍生活在北京,時年已八十四歲。她的健康狀況不佳,雙目已經失明。但是她仍盡力工作。如果說長征有什麼聖徒的話,那末,這個聖徒便是她。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