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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玉蓮:"還說呢,他這個做爹的,孩子都要過百歲了,連他個人影兒還沒看見過呢,就怕是孩子將來長大也跟他這個當爹的親不起來。"黃羊媳婦:"哪能呢,再怎麼說人家也是親父子,骨血挨著呢。"玉蓮:"唉,說是說呢,聽說雲臺山那邊在打仗,真是讓人擔心,每天晚上我都睡不踏實。"黃羊媳婦:"嫂子,你就放心吧,憑太春哥的那份機靈勁兒他不會有事的。"玉蓮:"好了,不說他了!有你來陪陪我,我這心裡比啥都高興!不過……

  又讓你耽誤做營生了,心裡真是過意不去。"

  黃羊媳婦:"哎,你沒聽人說嗎,'營生營生,做了還生',家裡的營生還有個完?樂得來看看你們娘倆,我還能歇兩天呢!嫂子,以後可不許說那見外的話了,現如今我家黃羊和太春哥一起做生意,這份情誼不比親兄弟差多少。要是你這邊有事我不來,倒是說不過去了。再說了,在歸化你們也沒什麼別的親戚,咱兩家就是最親的親人了。"

  玉蓮:"說的也是呢。"玉蓮已經和好了蓧面,她拿來一塊磚頭大小溜光的青石板,擦乾淨,將和好的蓧面背在手背上,像變戲法似的,一推一個卷兒,一個手指頭粗細的薄薄的蓧面筒筒就弄好了。只一刻工夫,蒸籠裡就擺了一大片,把黃羊媳婦都看呆了。

  看著玉蓮推蓧面窩窩,黃羊媳婦說:"真是人比人得死了,雞比鴨子淹死了,看你做營生,我心裡才敲鼓呢。"

  玉蓮:"你敲什麼鼓?"

  黃羊媳婦:"我做營生粗糙,怕過不了你的眼。"

  玉蓮:"你這是哪兒的話!"

  黃羊媳婦:"我們蒙古人吧,就那麼幾樣吃食,手扒肉、炒米、麵條子什麼的,做出的飯來也笨,沒有你們內地的女人做出來的細分。"

  玉蓮:"誰說的?"

  黃羊媳婦:"誰說的?我們黃羊就這麼說。每次回家就總要說玉蓮嫂子做的飯菜多麼好看、多有味道。"

  玉蓮:"這個黃羊,真是該打!"

  說著,倆人都笑了。

  綏生過百歲那天,也沒請多少客人,卜泰、沙格德爾王爺那是少不了的,三義泰的路先生、還有赫連等幾個夥計;路得也請了,他現在也算是三義泰的人了。再就是張友和、玉蓮、黃羊、黃羊媳婦等幾個家裡人了。總共開了三桌席,人雖不多但卻挺熱鬧,除了卜泰和沙格德爾王爺,其他都是自己人,所以大家吃喝得很隨意。

  席間最主要的人物當然是太春和玉蓮的兒子綏生了。大家你親親他抱抱,這個說孩子長得有福,那個說娃娃將來准是當掌櫃子的材料,嘻嘻哈哈的好不熱鬧。蔔泰活了大半輩子沒有娶妻生子,對這個粉嘟嘟的小東西自然是稀罕得不行,抱在懷裡用他那長滿絡腮鬍子的臉不停地親著蹭著,直到把綏生弄得哇哇大哭這才大笑著將孩子遞給了玉蓮。

  按照當地習俗,抓鬮這項儀式是少不了的。張友和早在另一張桌子上準備了筆硯、戥子、印章、胭脂、酒盅等物,按照老話兒說孩子抓了筆硯將來可能就是個讀書人,而抓了戥子或許就是個買賣人,要是抓了印章將來當官……人們圍在桌子的四周等著看綏生抓鬮的結果。玉蓮過來將綏生放在桌子上,綏生還不會坐,玉蓮就在後面扶著。

  大家則想著法兒地引誘著孩子注意桌面上的東西,張友和敲敲那只象徵買賣人的戥子,叫道:"綏生,來,看這個!這個!"

  沙格德爾王爺用手指彈彈那方硯臺,"孩子,瞧這兒!"

  綏生樂呵呵地望望這個,望望那個,高興地張著小手……綏生似乎對硯臺和戥子都沒什麼興趣,忽然,他抓起了桌子上的胭脂盒,愛不釋手地把玩著……頓時,玉蓮失望地歎了口氣。其他人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張友和見狀打著圓場說:"孩子過百歲,這抓鬮呢,本來就是逗個樂子高興高興,當不得真的,你們說是不是這麼個理兒?"蔔泰也玩笑道:"這小東西,不愛官不愛財,偏偏喜歡脂粉,將來准早早地把媳婦給太春領回來!也不錯,說明老許家人丁興旺唄!"大家都笑了。綏生過完百歲兒的第二天,路得就急著要回去,他說已經出來多日,一來是自己頭回出遠門免得爹娘惦記,再者得趕快回去向許掌櫃做個交代。城門口來來往往的行人、車馬、駝隊絡繹不絕,路得身背一個藍花包袱,黃羊牽著一匹馬為路得送行。來到城門,路得站住腳對黃羊說:"雲掌櫃,就到這兒吧,店鋪裡還有一攤子事等著你呢。"黃羊將馬韁繩交到路得手裡,說:"好吧。多餘的話我也不說了,一路上多加小心!"路得:"放心吧,從歸化到漢口三千里,是日夜不停歇的茶馬大道,走到哪兒都有商旅做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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