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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黃羊不以為然地道:"不就是幾棵小苗兒嗎,吃飯還掉個米粒兒呢!""你說什麼?敢情這不是你的莊稼你不心疼是不是?""哼,有房子有地的見得多了,沒見過像你這號人,你都快變成瘋子了!"

  太春瘋魔地說:"你說對了,土地就是我爹,就是我娘,就是我祖宗!咋,看見我有了地你眼紅了?""你--"太春不管不顧地道:"這地是我拿命掙下的,你要眼紅你也去掙,你犯不著拿我的莊稼撒氣!""許太春,你這個瘋子!"黃羊說完扛起鋤頭轉身走了。暮色中,太春蹲下身子,用手刨個坑,小心翼翼地把那幾棵小苗栽進去,然後細心地培上土。太春扛著鋤頭從外面回來時,已經忘了和黃羊發生的不快。太春邊走邊哼著小調,"桃花那個紅來麼梨花那個白,翻山越嶺我尋你來呀依個呀呀呆--"從外面看,屋裡黑著,沒有點燈。太春喊道:"黃羊!黃羊!"太春說著推門進屋,"這麼早就睡了?黃羊,咋不點燈?睡著了?我知道這幾天把你累壞了,那也不能不吃飯呀?"太春自語著打著火,點上燈一看,屋子裡沒人。太春掀開鍋,連點熱乎氣兒都沒有,他有點急了。太春大喊道:"黃羊!黃羊!--"這時,太春發現什麼地方不對了,他向炕上望去,只見光溜溜的炕上只剩下了一卷行李……

  2

  疲憊不堪的太春躑躅在歸化城的街頭,街道上人來人往,飯館酒肆門前醒目而淩亂的幌子和此起彼伏的叫賣聲鬧騰得太春更加心煩意亂,他在東張西望地尋找著黃羊。

  小酒館的夥計在門口大聲地招徠客人,"哎,南來北往的,走過的路過的,進來坐一坐啊!"太春正好來到小店門前。夥計笑嘻嘻地招呼道:"掌櫃的,進來坐坐?"太春跟著夥計走進小酒館。在大街的另一頭,衣飾華麗的娜曄帶著小丫頭在街上閒逛。娜曄今天穿了一身茄子紫色的褲褂,上面鑲著銀灰色的絛子邊兒。娜曄不喜紅色,她說紅色太鬧騰;也不喜粉紅色,她說粉紅啊水紅啊那是窯姐們的顏色。丫頭勸道:"格格,咱出來工夫不短了,該回去了。"娜曄不理,自顧往前走。

  "格格,現在不比過去,過去您在將軍府是在自己家,您如今是出閣的人了,再不回去該讓公主府的人挑理兒了。""隨他們挑!我娜曄恨不得他們休了我呢!""格格……""好了,你也別跟著我了,該幹啥幹啥去,該回去的時候我自會回去的。"

  小丫頭望著娜曄不肯離開,"格格……"娜曄生氣地道:"叫你走你就走,看著我幹啥?"小丫頭不敢說什麼,只好走了。娜曄望著小丫頭走了,喜滋滋地向前走去。酒館的角落裡,太春正坐在小桌旁自斟自飲,桌上擱著一盤熟肉兩個酒罈,看樣子已經喝多了。娜曄走進小酒店,她的目光在小店內環顧一圈然後找個座位坐下,對夥計說:"小二,拿酒來!"鄰桌一個男子引起她的注意,看著覺得眼熟就隔著桌子搭訕道:"一個人喝酒?"那漢子頭也不抬地回答:"喝酒呢!"

  娜曄仔細打量著對方,"哎,我們好像在哪兒見過!""那就……該是朋友了。"太春頭也不抬地說,"過來一起喝吧!"

  娜曄爽快地坐過去,試探地問:"先生是不是……山西人?""是啊?怎麼了?""先生……是不是山西龍仙鎮的人?""是啊!""去年正月十五鬧元宵,還記得嗎--你和一個劫戲的女子交過手?""你是說劫持水上漂那件事吧?"太春奇怪地問,"這事你怎麼知道?""我怎麼知道……"娜曄叫道,"那就是我啊!咱倆交過手!""原來你是格格……""哈哈哈!……真是緣分!想不到在這兒遇上了。"

  倆人述說了各自的情況,甚是欣喜。

  倆人這一喝,直喝了個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越喝越天真,越喝越投緣,當他倆攙扶著站起來要離開小酒館時,把夥計也嚇了一跳,"我的乖乖,喝了整整八罎子,少說也有三斤!"

  娜曄含混地說:"囉唆,少不了你的酒錢!"說著將一把碎銀子扔在桌子上,對太春說:"朋友……咱們走!五花馬,千金裘……痛快!"一頓酒從下午喝到了天黑,太春和娜曄走出酒館的時候街上的大小店鋪都已經掌起了燈。

  娜曄和太春從酒館裡出來。太春問道:"你去哪兒?我送你……"

  "你……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我回家……"

  "我也回家……"

  倆人攙扶著,東倒西歪地向街道的一側走去。太春和娜曄相互攙扶著跌跌撞撞地走進太春住處。娜曄身不由己地倒在炕上。太春笑娜曄道:"你……喝多了!來,我扶你起來……"太春去扶娜曄,結果自己也倒下了,他和娜曄稀裡糊塗地倒在炕上。早晨,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照在炕上,只見娜曄和太春橫倒豎臥衣冠不整地躺在炕上,著實有些不雅。突然,娜曄醒來,她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小屋裡,她覺得身上很沉,使勁一推,卻發現是一個男人的腦袋壓在自己的腿上。

  娜曄大驚,忽地坐起來,揚手向對方打去,"好大的膽子,你是什麼人?"太春被驚醒,睡眼惺忪地爬起來,"黃羊……"娜曄喝道:"這是哪兒?我怎麼會在這兒?"太春一看眼前是個女人,有些慌亂,"這是我家,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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