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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春,快,穿衣裳,到地裡去看看!"太春爹催促著。太春急忙回屋拽了個夾襖出來跟在父親身後跌跌撞撞地向村外的地裡走去……天色已經大亮了。太春和他爹匆匆忙忙地趕到地頭時,倆人頓時傻了!地裡是鋪天蓋地的蝗蟲,原本茂密的莊稼竟然在一夜之間草毛都不剩了。太春爹絕望地喊道:"完了……"忽然,太春脫下身上的夾襖,號叫著沖進地裡,向那些蝗蟲瘋狂地抽打著,抽打著,腳下的蝗蟲被踩得咯吱咯吱地響著,冒著墨綠色的汁液……太春爹恓惶地說:"兒啊,別打了,沒用……"太春和他爹就那麼在地頭待著,不知待了多久。沒了,什麼都沒有了……

  他們努力地向四周張望著,卻看不到哪怕是一丁點綠色,只有那輪刺眼的日頭明晃晃地霸在空中,天地間一片荒涼……災難接踵而來,不久太春爹病倒了。這一病就打倒了身子,這不,已經在炕上躺了半個多月了,眼見得一日不如一日。太春娘跪倒在供奉的菩薩跟前,淚流滿面,"菩薩……我求你了,發發慈悲救救他爹吧……"忽然,太春爹夢囈般地叫道:"太春……"太春娘忙撲過來,端起一個小水壺,給丈夫喂了點水。太春爹:"太春……太春……"太春娘:"你不是想吃冰糖嗎,太春給你買去了……"太春爹喘息,"快,叫他回來……"此刻,鎮外的黃土路上,太春肩上搭著褡褳,正大步流星地往回趕著。太陽快下山的時候,太春終於回來了,他從外面一步跨進院子,高聲喊道:"爹!我回來了!"屋裡沒人應聲。太春又喊:"爹!娘!"還沒人應聲。太春感到不對勁,扔下褡褳撞開門向屋裡沖去--不一刻,裡面傳出太春撕心裂肺的哭喊聲,"爹!--爹!--"太春的爹死了,大夫說是斑疹傷寒。只有太春和他娘知道,老漢是被氣死的,老天爺殺人啊……

  幾天後,村裡大多數人紛紛離開了,年輕力壯的找地方去做苦力,老人和孩子只能胳膊上挎個破籃子去討飯了。太春站在院門前,望著扶老攜幼蹣跚而去的人們,心裡刀割般地難受。原以為秋收後把玉蓮娶回來,一家人安安穩穩地過日子,誰想到……唉!太春歎口氣,向屋裡走去。一句話憋在心裡好幾天了,今兒個,說啥也得跟娘說了。

  太春娘在鍋灶上切著黑糊糊的野菜,就見太春從外面回來;回來後也不說話,從紅櫃上拿過梳頭匣子,只低頭在裡面找著什麼東西。

  "太春,找啥呢?"

  "娘,二舅捎回的那封信呢?"

  太春娘從炕席底下翻出了一個折疊的紙片,交給兒子,"太春,你要這信作甚?……"

  "娘,我想好了,到歸化城找我二舅去!"

  "太春,你想走西口?"

  "娘,眼見著地裡顆粒無收,我想出去碰碰運氣。二舅信上不說了嗎,歸化城的銀子多得拿簸箕撮,錢好掙呢。"太春娘無語,但是淚水已經從她的眼裡淌下來。已經掌燈了,昏黃的燈光下,太春娘正弓著身子在灶前攪麵團。當娘的最瞭解兒子,他說要走西口,那心裡不知道已經掂量了多少回了。後晌,太春娘把缸底子掃了掃,打掃出一碗多蕎面,兒子要出門了,好歹給孩子吃頓淨面"攪團"……

  房後頭的柿子樹下,太春和玉蓮正面對面地站著說話。

  "太春哥,這麼說,你當真要走?"

  太春點點頭。

  玉蓮急道:"可你……可你走了西口,啥時候才能回來?"

  "玉蓮,你聽我說,我多則兩年少則一年,只要掙夠娶親的錢我就回來。"玉蓮淚盈盈地說:"哥,只怕是到時候你就身不由己了……""看這話說的,我還能走一輩子?"玉蓮一把抓住太春的手,"哥,窮日子窮過,富日子富過,咱倆吃稠喝稀守在一起,我不叫你走!""玉蓮,樹挪死,人挪活,遭了這麼大的年饉,不出去找條活路等著挨餓呀?"

  玉蓮淚眼婆娑的,"這麼說你一定要走?"

  "一定要走!"

  "當真要走?"

  "當真要走!"

  玉蓮叫了一聲,"太春哥!"當即淚流滿面。第二天一早,太春娘把兒子送出門口。太春穿著娘漿洗好的衣裳,身上背著一個簡單的包袱。

  太春娘安頓道:"太春,掙錢不掙錢的早點回來。"

  "哎!"

  "常給家裡捎個信,報個平安!"

  "知道了,娘。"

  太春抬起頭來,看到娘的眼睛裡水濛濛的,他悶聲說了句,"娘,我走了!"說完趕緊轉身上了村前的大路。太春不敢回頭,可他知道,娘一定哭了。

  出了村不遠,太春就看見玉蓮手裡拎個小包在大路上等他。

  "不是說好不送嗎,你咋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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