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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花的思念


  六年後。

  緊急救護站休息室內,時鐘一分一秒滴答、滴答不停的運轉,時間指向八點十四分。

  一群救護人員忙著自己份內的工作,有兼任的廚師在寫明天的餐牌、有負責補給的人員,在點收從監獄裡受刑人洗滌好,交回來的一些救護人員制服;還有來拿救援物資的同仁,正在簽收明細。

  高功樂,昔日在醫院內,即使多麼疲倦,臉上仍然掛滿笑容的他,如今換上了一臉嚴肅、冷峻的面容。他的心,被魔鬼吞噬了。六年來,他對紫晴的愧疚與日俱增,他認為紫晴的死,都跟他的自私與毫不關心有關。六年了,受盡了良心折磨的他,辭去醫院醫生的工作,轉任成為現在緊急救援第一線的救護人員。企圖用更忙碌、更艱巨的工作量來麻醉自己。

  「吃飯了!今天過了又一天,天天都沒星期天。」比較資深,身材略為矮胖、擔任救護車司機的林禮文,剛進入休息室,對著正在休息的同事發牢騷。

  「林大哥,這救護箱要放在哪裡?」謝俊問林禮文。他是剛新進來救護站上班的員工,也是公樂的隨車助理。

  「找個角落放下就好。等一下還要搬上另外一台救護車。」

  「好!我知道了。」

  公樂與林禮文及謝俊三人同為一組。他們同甘苦、共進退,一起完成所有的救援任務。但是,高功樂卻從來不跟他們一起吃晚餐。

  林禮文與謝俊二人動手從飯鍋輪流裝了白飯,走近其中一張餐桌,到桌子旁坐下。廚師立即停止手中的工作,走到蒸籠處,取出兩碟小菜,放在他們兩人面前桌上。

  「嗨!白飯自己裝,小菜自己吃。哇!有梅幹扣肉呀!正點哦!」禮文對著拿給他們小菜的廚師說。

  「趕快吃啦!等一會鐘一響,又得出去忙了。」

  「等等!謝俊,去叫高醫生來吃飯。」禮文囑咐。

  「好!我去找。」謝俊簡單應了一句話,起身便要去找公樂,卻被在一旁奸笑的禮文拉住。

  「哈!哈!哈!新手就是新手,坐下啦!」禮文大笑,謝俊仍然一頭霧水,張著眼睛看著禮文。

  「你就聽他的吧!」連廚師也笑了。

  正當開飯的時候,高功樂在休息室的電腦旁,埋首整理今天的報告。桌上的PDA響起了提示鈴聲,時間已經晚間八點十五分了。六年來,他一向很注重時間,因為在規律的時間,他才能得到安心。他沒有理會任何人,按了按PDA,繼續把未處理好的報告完成。旁邊的救護員顯然都察覺到公樂那PDA的鬧鈴提示。但大家似乎也已經習慣了這個聲響,再也沒人會去反應。十五分鐘很快又過去,公樂PDA再次響起鬧鈴,八點三十分,他完成手上工作,拿起桌上的藍斜帽,戴上,準備準時下班離去。

  「高醫生,這一份報告,有一項可能要厘清一下。」有人拿資料詢問公樂。

  公樂約略瞄了一下那份報告,便說:」好,我知道了,這件事情明天再做。沒問題的,你交給我吧!」

  「謝謝你,高醫生。」

  公樂接過同事的報告即刻轉身離去。

  穿著救護員制服的高功樂,手臂夾著同事剛剛拿給他的報告書,兩眼呆滯的往前走,襯衫一角跑出褲外,在長廊上,那身孤寂,顯得更消瘦了,六年來他不再與人打招呼,也不再和任何人親近,除了那份救人的使命感,未被摧毀外,就是剩迎面而來的梁醫生,也是紫晴的父親。他是來接替公樂接續救護工作的同事。梁醫生年約五十多歲,眼角有些許皺紋,制服明顯的與公樂不太相同,肩上有幾條公樂肩上所沒有的線條,顯示著較高的階級。

  「公樂,右邊的衣角跑出來了。」他停下腳步,提醒公樂。

  「你媽媽在等你吃飯,你趕快回去。」梁醫生拍了拍公樂的肩膀,溫柔又不失長輩風範地對他說。

  這時,公樂才稍稍有一絲回溫的暖意,他沒說話,一直沒說半句話。時間對公樂來說,總是停在晚上八點三十五分這一刻,他必須停止所有工作的關卡,準時離開工作崗位,消失在醫院長廊的盡頭。這是公樂的個人關卡,這個關卡關係著未盡的承諾。

  公樂回到六年前擁有紫晴時的家中,紫晴的母親已經把飯菜準備好了。公樂幫著岳母擺妥筷子,添上兩碗飯,便一同坐下來吃飯。

  「媽,吃飯了!」

  「開飯吧!」

  席間,兩人沒有太多對話,只有碗筷發出碰撞地細微聲音。這並不是與岳母的關係不好,只是紫晴的死,常讓公樂在生活中失去了自己的靈魂,像個行屍走肉的傀儡,過著刻板、機械化的日子。唯有在熟悉的空間裡,他才能感覺到自己的存在。

  深夜,梁太太已經回房休息,剩下公樂一個人在客廳中,看著紫晴生前最喜

  歡看的韓劇。他常不由自主的按下紫晴熟悉的頻道,彷佛藉由這些她最愛的幾個

  電視節目,紫晴就會回到他的身邊。就像往日一樣,她的頭會枕在自己腿上,讓蓬鬆觸感柔細的長髮,微卷地攤在她雪白的胸前。有時看到感動的地方,紫晴還會紅著眼眶,卻不願讓他看見,直到滴下的眼淚,滴在他的腿上,他才知道,她哭過了。

  梁太太從臥房中出來喝水,看到面無表情的公樂在看韓劇,知道他又在思念紫晴,內心頗為心疼。公樂見到她,卻連忙地將頻道按到播出廣東話連續劇的頻道上。岳母看公樂對她這樣體貼,心裡盡是感激。她對他會意笑了一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又回到房間去,將房門關上。任誰也不能把對紫晴濃濃的思念沖淡開來。

  夜裡,公樂兩眼闔上,紫晴來相會。

  夢裡,夫妻兩人躺在同一張床上,他總可以近距離的看清楚愛妻紫晴那屬於女性細緻的胴體,像嬰孩般柔軟而富有彈性的肌膚,及天真無邪的睡相。

  「做什麼啊?這樣看我?」清晨半夢半醒時,公樂也常發現紫晴正在看他。

  「這樣才能把你看得更清楚。」紫晴永遠在醒來的時候,睜著一雙大眼睛,深情地把臉湊近在公樂臉頰旁,仔細的端詳他。

  「妳這個大近視,想嚇死我啊!」公樂笑道。但紫晴礙於近視,不管如何,只要沒帶上眼鏡,丈夫永遠是一個模糊的輪廓。

  接著往往二人便會親昵的擁抱在一起,因為早晨賴床的時光,是兩人最真貴的時刻。他們打起枕頭仗,輸的人就得起床為對方準備早餐,將盛滿熱騰騰的咖啡、雙煎蛋、吐司、還有切一小片前夜紫晴烤的戚風蛋糕,用小餐架端到床上,彼此分享甜蜜的快樂時光。

  公樂日以繼夜思念著紫晴,而這些難以抹滅的影像,隨著公樂的轉醒,一切都不復存在。夢裡的她,好熟悉,好令人心動。夢醒了,她走了,他的心也被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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