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原著 > 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 | 上頁 下頁 |
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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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消失在鬧市區的人海裡,鄭微都仍然不敢相信,他真的就這樣把她一個人丟在了大街上,她想喊住他,沒張開嘴淚水就流了出來,只得嗚咽著蹲在原地,滿街的行人來去匆匆,整個城市最繁華的地段,年輕的鄭微第一次感覺到刻骨的孤單。 鄭微把頭埋在膝蓋裡無聲地哭泣,直到淚都流幹,手裡還緊緊抱著那本《安徒生童話》,為什麼童話裡沒有說,王子一個人離去後,公主應該怎麼辦。她本能地覺得是這本書是問題的根源,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急速地翻動著書頁,一次又一次,終於,在其中一頁裡,她找到了一張小小的照片。照片裡,十七歲的鄭微笑得燦爛無邪,身邊的林靜也微笑著,單手攬在她的肩上。 她記憶裡的一扇門轟然打開,那是她至今為止最後一次跟林靜的合影,地點是在家鄉的廟會上,身後熱鬧喜氣都只是為襯托照片裡相親相愛的少年男女而存在的背景。那時的鄭微,從來不知「愁」字為何滋味。照片是用林靜家的相機,請路過的行人拍的,沒有多久,他就去了美國,所以這張照片她竟然從未得見,這本《安徒生童話》她從林靜宿舍帶回來之後,也一直放在床頭,連翻看的勇氣都沒有,更沒有想到他會把它夾在書頁裡。 她木然地翻轉照片,後面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清雋字體,「我的小飛龍——LJ 19××年2月×日」。他習柳體,寫得一手極好的書法,連帶鋼筆字都頗有風骨,這個筆跡,她怎麼會不記得?她茫然地把照片和書抱在胸口,依然不知是喜是悲。曾經以為天長地久,一輩子相隨的一個人,還不是一聲不吭地遠走異國,他還不是最終丟下了他的小飛龍?就像阿正把她丟在了大街上。 想起阿正,她忽然一個激靈,難道這就是他悶悶不樂的原因?他看到了這張相片,所以生氣了?是吃醋嗎,冷淡寡情的陳孝正為她吃醋?有可能嗎?她自己都不敢確定。 可是為什麼他寧可一個人憋在心裡也不當面問她?換作是她在他的物品裡找到這樣一張相片,她會毫不猶豫地當面問個究竟。可惜他不是她。她問自己,如果他當面質問,她會怎麼回答,說這張照片是一場誤會?不,不,她不會這麼說,她會告訴他,照片裡的這個人是她曾經深深喜歡過的一個男孩,即使這個男孩後來不告而別,他仍然是她心目中最重要的一個人之一,這是一段她不能,也不願意抹殺的記憶,只不過,現在小飛龍一心一意地愛著的,想與之共度一生的人,只有他陳孝正,她不會騙一個她愛著的人。 很多時候鄭微自己都感到奇怪,為什麼她能在失去林靜之後,這麼快地愛上阿正,難道她對林靜的感覺那麼不堪一擊?事實上這些年來,她經常想起林靜,想著他一個人在美國過得好不好,會不會孤單?她喜歡過他,他比她的親人還親,所以她短暫的怨恨過後,並沒有怨恨,更多的是牽掛和對他不告而別的難以釋懷。她不能說她對林靜的感情是誤會。然而,如果遠走美國的那個人是阿正——她連想都不敢想,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她會恨他,一輩子都不原諒他! 可惜他不問——如果他真的是為這件事介懷的話,他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給她。鄭微擦了擦臉上殘餘的眼淚站了起來,吸了吸鼻子就往回去的方向走。她有點輕微的路癡,這一段相似的岔路太多,居然繞了一個圈才成功地找到公車站。 大約五分鐘後,氣喘吁吁的陳孝正匆匆跑回原地,已經不見了鄭微的身影。他挫敗地抓緊自己的手,她一個人走了,他從來沒有想過,當她不在原地等待他的時候,他原來也害怕。 是的,他很介意,當他無意中看到那張相片的時候,有生以來第一次嘗到了酸澀的味道。他的鄭微,在另一個人的懷抱裡笑得如此甜美。其實是多麼老套的戲碼,可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明白個中滋味。他何嘗不知道,拍這張照片的時候,鄭微應該還沒有認識他,照片裡兩人的姿勢雖然親密,但單手攬在肩膀上也完全可以是親人和知交好友間的行為,即使後面有著「我的小飛龍」那樣的字樣,也只能證明那是她的往事,他控制不了的往事。 陳孝正完全相信自己擁有的鄭微比照片裡的那個人更多,從月光下的籃球場到後來的親密,她的懵懂和生澀完全不是偽裝。究竟是什麼刺傷了自視甚高的陳孝正,是她把書給他時,那珍愛而猶豫不決的眼神,還是那個叫「LJ」的男孩眼裡真正的淡定?那種發自內心的淡定是陳孝正渴望而不能擁有的,他驕傲,他冷靜,但他唯獨沒有這種淡定的本質——那就是與生俱來的自信。他甚至注意到那人有著一雙修長而漂亮的手,這樣的手跟鄭微多麼相似,只有生長在良好生活環境中的人才會有這樣一雙手。 昨天晚上,陳孝正對著這張照片,居然長時間無法入睡,不知道這張照片的主人去了哪裡?如果那個人還在,是否現在擁有小飛龍的人就不會是他陳孝正,而他是否可以比那個人更能呵護小飛龍的那雙手,不讓她因他而吃半分的苦,他做得到嗎?他為自己的不確定而感到絕望,更發現自己原來懦弱到連問她的勇氣都沒有。他最後的武器就是冷淡她,讓自己相信,她在他心中沒有那麼重要。 原來就連這樣也不行。 鄭微回到學校,正好趕上了舍友的火鍋聚會,六人殺至學校側門的火鍋店,點了滿滿一桌的生料,精打細算的朱小北還特意在附近的超市里買了一件打折的啤酒。 麻辣的火鍋吃得幾人齜牙咧嘴的,鄭微沒命地喝了口辣啤酒,嗆了一下,忙著用紙巾拭著眼角的淚水。雖然她和往常一樣活潑歡笑,可阮阮總感覺到她跟陳孝正從圖書市場回來後,情緒有那麼點不對,可是當著那麼多人,也不便馬上問她。 她們所謂的「六大天后」,除了何綠芽之外,酒量都不差,一件啤酒很快消耗了大半,喝了最後,就成了六個女孩胡吹海侃。輪到說鬧,鄭微和朱小北都是當眾的翹楚,朱小北大聲說了個帶顏色的笑話,幾個人笑成一團。 「豬北,你真黃!」鄭微倚著阮阮笑個不停。 朱小北說,「什麼呀,我這種人,就像香蕉,皮兒是黃的,內心可潔白得很,咬一口,還香噴噴的,不像有些人,外表光滑著呢,其實就是個臭雞蛋,磕開來,臭不可聞!」 「說誰呢你?」鄭微指著朱小北笑駡,「我看你就是個榴槤,最臭就是你!」 「榴槤有人覺得臭,可有人覺得那是全世界最香的。」卓美提醒道,「比如說我,我就覺得很香,哈哈。」 「你吃什麼不香?」黎維娟白了卓美一眼,「我喜歡石榴,剝開來裡面一顆一顆的,女人呀,就要多長幾個心眼。」 鄭微捂著自己紅彤彤的臉,傻笑道,「那我肯定就是紅蘋果,又漂亮又好吃,綠芽是柿子,熟了都不能用力捏,卓美是紅毛丹……」 「為什麼呀?」什麼都無所謂的卓美也不幹了。 「你跟紅毛丹一樣,一看就很東南亞。」大家都笑了,鄭微又說,「我們家阮阮是人參果,大家都想吃,並不是誰都吃得了的,就便宜了趙世永那只猴子。」 阮阮笑了,「你就是古靈精怪,我說呀,女的是什麼都不要緊,就怕遇到了傳說中的洋蔥王子,你想要看到他的心,只有一層一層地剝掉他的外衣,在這個過程中他不斷地讓你流淚,最後才知道,原來洋蔥根本就沒有心。」 鄭微愣了一下,「沒有心的洋蔥王子……可是如果沒有試過,沒有流過淚,怎麼知道它沒有心?」 黎維娟站起來,兩手往下按了按,「大家聽我說,我覺得吧,最好的男人就像貨架上最貴的水果。好吃,但是你得看看你有沒有吃到的本事和實力,大家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誰也不是什麼王公貴族的後代,所以,這就是一場博弈,關鍵是眼要准,手要狠,用最合理的價錢辦最好的事。你也別盯著那最貴的,咱買不起,等到打折的時候都臭了;也別貪小便宜省錢買那廉價的,吃了一口你吐都來不及,正確的選擇是廣泛地進行市場調查,瞭解行情,該出手時就出手,用盡自己每一分錢,盡可能買到最值得的東西。」 朱小北半真半假地鼓掌,「黎大師,您這是至理名言,我們又受教育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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