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後之戰(34)_學達書庫

三十四

　　邢劍低喝一聲："好了！這趟車是我選定的，有怨氣沖我來，也不怕日本人笑話。"

　　大家都不講話了，目光轉向石岩夫。只見石岩夫汗津津地坐在臥鋪上，又開始了每日的祈禱。

　　徐家溝是個三等小站，當列車喘著粗氣駛進月臺的時候，居然有兩輛排子車醒目地等在那裡，車上的籮筐裡摞滿了鋼精飯盒。眼睛都餓綠了的旅客見此盛況，頓時歡呼起來。一個留著小分頭的茶房手推裝滿鋼精飯盒的小推車，從頭到尾一路賣送過來。一隻只盛滿飯菜的飯盒被捧在旅客手中，車廂裡響起一片宏亮的進食之聲。

　　當小分頭步入7號、8號車廂連接處時，恰逢列車鑽進隧道，四周一瞬間變得墨黑如漆。

　　衛生間裡突然伸出一隻骨節粗大手來，從後面捂住了平頭服務員的嘴，他頸骨被擰斷的聲音完全湮沒在車輪滾滾之中。

　　當列車從隧道中呼嘯而出，光明再次降臨的時候，推著小車的已經變成了一個戴著大口罩的男人。"大口罩"有條不紊地沿座賣著盒飯，不知打哪兒弄來一身白色茶房服的董麗娜也戴著口罩，從口罩男的背後趕了上來，主動幫"大口罩"一起賣飯。"大口罩"十分緊張，董麗娜也是心裡發虛，他們都知道自己是西貝貨，卻互相把對方認作了正主。當兩人彆彆扭扭地走到8號車廂盡頭時，小推車裡只剩下了六隻飯盒。

　　剛才那位抱狗的胖女人從一號包廂追了出來："列車員，我還要一盒喂我的囡囡。"

　　"大口罩"連忙拒絕："這幾盒是裡頭訂好的。"

　　胖太太只好嘟噥著離去。董麗娜一眼瞥見飯盒上貼著"9號車廂專訂"的紙條。她主動攬過車把："我來吧。"

　　"大口罩"目光閃爍幾下，爽快地把餐車交給她，回身便走。董麗娜拍拍9號車廂的門，變著嗓子招呼道："送飯了，送飯了！"

　　正在值勤的彭易澤打開車門，朝過道上瞅了一眼，然後伸手就想去拿那幾個飯盒，董麗娜一把撥開他的手說："列車長讓專門送來的，我還得收拾飯盒呢。"說完堂而皇之地推車進入9號車廂。

　　孫漢、魯一平像餓狼似地叫了一聲，張牙舞爪地沖了過來。董麗娜將一隻飯盒遞給孟凡彬之後，飛快地把幾個人掃視一遍，唯獨沒有看到邢劍。

　　在車廂的盡頭，邢劍剛走出衛生間，遠遠看見有個茶房進了車廂，手中的小推車就停在石岩夫包廂門邊。他走過來剛要盤問，注意力卻被魯一平的驚異聲吸引了過去。

　　魯一平手中捧著一份不知名的食物，看上去量少且寡淡，而另外五隻飯盒都是木須肉蓋澆飯。魯一平稀奇地自言自語道："這是什麼玩藝兒？"

　　"塞牙縫都不夠。"孫漢嘴裡塞滿了飯菜，口齒不清地表達了自己的輕蔑。孟凡彬對這幾個土包子又好氣又好笑，他咽下一口食物之後說道："這是日本人的食物，叫作壽司。"

　　魯一平"噢"了一聲，順手就把這份模樣古怪的"受死"給了包廂內眼巴巴的石岩夫。

　　此刻，誰也沒有發現，包廂外"大口罩"正躬身透過鎖眼窺視著這一切。

　　邢劍正要詢問守在推車旁的那個茶房，孫漢卻把那張寫著"9號車廂預定"的紙條送到他鼻子下來了。孫漢搖頭晃腦地說："還是咱們頭兒的腦袋瓜好使，你怎麼就能想到了提前預訂午飯呢？"

　　邢劍看著眼前的紙條，臉上表情頓時凝固："提前預定午飯？"

　　他一把抓過紙條來看了看，用眼神向四周詢問了一圈，眾人眼裡的反應是一片茫然。

　　那一瞬間，邢劍覺得自己渾身毛髮直豎，他一個虎跳，撲向正拈著一個壽司往嘴裡送的石岩夫，右手疾探而出，把他的嘴巴捏得像條吐泡的金魚，左手食指如鉤，將那枚已經進嘴的壽司又給掏了出來。

　　幾乎就在同時，反應最快的魯一平已經把槍將董麗娜頂在牆上，反手扯下了她戴著的口罩，驚吼道："又是你？！快說，這裡面什麼東西？！"

　　董麗娜顯然是被嚇懵了，有些結巴："我不……不……不知道……"

　　料理完石岩夫，邢劍從包廂裡跑了過來，問道："快說，這些飯從哪來的？是誰交給你的？"董麗娜回過頭指指車門方向："一個戴大口罩的……"

　　邢劍拔出槍來，一邊朝門口飛奔，一邊下著命令："彭易澤跟我來！其餘留下警戒！"

　　當邢劍和彭易澤沖出了9號車廂門口的時候，"大口罩"慌慌張張的背影已經跑到了8號車廂另一頭。邢劍不想驚起旅客，以免引起誤傷，於是將手槍插在後腰上，開始一路狂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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