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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高總編突然把身體往後一靠道:"董麗娜小姐,我很理解你們年青人。難免有些急功近利,想急著出成績,一鳴驚人。這本身無可厚非,可幹新聞這一行,重要的是準確、可靠……"

  董麗娜不高興地打斷他,道:"這是歐美通訊社駐盟軍總部的首席記者賽琳娜透露給我的。她是我在普林斯頓大學新聞系的同班同學。"

  高總編的嘴巴張成了一個大寫的O字,怔了半晌道:"那就不一樣了!那就不一樣了!來來,把門關上,你說得詳細一點。"

  董麗娜揶揄地:"瓜田李下,你就不怕緋聞啦?"

  "哎呀,你這個小丫頭,快說說你的打算吧……"

  當天傍晚時分,董玉清的汽車緩緩駛進公館大門,在院子裡停了下來。他的這所花園洋房座落在玄武區一條鬧中取靜的街道上。這裡向來是達官貴人和政府要員聚居之處,曾經有小報開玩笑說,這條街一感冒,全國都要打噴嚏。

  董玉清步下汽車,拄杖走進寬大的客廳。

  "老爺回來啦?"女傭趙媽心急腿慢地倒騰著一雙小腳迎上前來,邊說邊伸手為董玉清寬衣。

  董玉清朝樓梯上看看了問道:"小娜還沒到家嗎?"

  滿臉皺紋的趙媽笑起來就像一顆金絲蜜棗:"她來過電話了,要您在家等她,一定別出去應酬。"

  董玉清笑道:"這鬼丫頭,指揮起我來了。"

  費玉清回到這個小樓成一統的家裡,他立刻放棄了在人前竭力保持的挺拔身姿,疲憊地倒在沙發上,嘴裡吩咐道:"趙媽,吩咐廚房,多燒兩個她喜歡吃的菜。"

  趙媽笑著應了一聲,轉身走到後面的廚房去了。

  董玉清從茶几上拿起他心愛的石南根煙斗,打火點著之後,剛吸兩口,又起身離開沙發,走到壁爐跟前。他把大理石檯面上妻子的遺照擺擺正,然後從地上那個巨大的青花瓷缸裡抽出一幅卷起來的全國地圖,攤在飯桌上,異常認真地研究起來……

  隨著院門開闔的響動,一聲雲雀般清脆的呼喚立刻傳了進來:"爸爸,我回來了!"

  董麗娜春風般刮進屋子,摟著父親親親熱熱地在他臉上啄了一口。董玉清心裡充滿了慈愛,卻又搖頭佯嗔:"又來洋人那一套。"

  董麗娜哈哈一笑,道:"中國那一套我也會呀。"說著把父親摁向沙發,屈膝道了一個萬福:"父親大人在上,女兒這廂有禮了。"

  看著自己的閨女,董玉清眉毛眼睛裡全是微笑:"長不大的鬼丫頭,永遠沒個正形。"

  "誰說的,人家正要跟您商量正經事呢。"董麗娜像扭股糖一樣摟著父親的脖子。脖子上吊著女兒,董玉清費勁地往煙斗裡裝著煙絲:"對了小娜,你讓我等你,到底有什麼事啊?"

  董麗娜調皮地揪了下父親的耳垂笑道:"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得請你老人家幫我開個後門。"董玉清輕刮她一下鼻子:"什麼後門?"

  "我打算明天趕到天津去,參加那裡的日本戰犯移交儀式,並且全面跟蹤報導戰犯移交、押解和審判的整個過程。"

  董玉清不由得一怔,道:"你怎麼會知道這些消息的?"

  董麗娜狡黠一笑:"我知道的多啦,包括您被委任為總督察。爸爸,你瞞得我好緊呀!幸虧我們這一行是順風耳千里眼,想瞞也瞞不住的!您得將功補過,給我開一張特別採訪通行證,讓有關部門為我提供方便,助我一臂之力。"

  此時,董玉清臉上的笑意已經漸漸消失在那些縱橫交錯的皺紋裡去了:"這件事情嘛,你就別給爸爸找麻煩了……"

  董麗娜嘟起嘴來道:"這怎麼能叫作找麻煩呢?這是我的工作呀。"

  董玉清用煙嘴指了指自己的胸脯道:"可你有沒有考慮爸爸的工作呢?爸爸既然被委以重任,怎麼可以利用職權徇私呢?……我看這樣吧,戰犯押到以後,關押和審判的時間不會短,爸爸答應你,凡是這方面情況,我會盡可能地提供給你,好不好?天津嘛,匆匆忙忙的,那裡的形勢又很混亂,就不必去了吧。"

  董麗娜:"那怎麼行?發發通稿和死材料,那是最沒有出息的記者做的事。我奉行的是普林斯頓大學新聞系的傳統精神--親眼目睹!我都跟高總編說好了,現場採訪,系列報導!爸爸,這次機會對我很重要,您明白嗎?"

  董玉清輕拂下女兒搖晃自己雙肩的手:"我幫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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