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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十九 決戰

  慕一寬走後,頡利的人馬和李靖的大軍在陰山下繼續對峙。仗打得十分苦,雙方都傷亡慘重,連施羅疊臂上都中了一箭。頡利去兒子帳中探視,施羅疊對父親說:「父汗,敵人好像死不完似的,沒日沒夜地攻,今天一天又失掉了三處營寨,兒臣真擔心再相持下去,咱們的營寨會被唐軍拔光呀。」

  頡利呷了一口奶酒道:「慌什麼?你這裡吃緊,唐軍的日子就好過了?唐軍長驅直入,打了這麼多天,早已是強弩之末,依我看,眼下戰場的形勢就像一個蹺蹺板,坐著兩個一樣重的孩子,只要在一頭放塊磚,那一頭就會沉下去。」施羅疊歎息道:「唉,可咱們眼下到哪兒去找這塊磚呢?」

  頡利眯著眼說:「你忘了綏北不是還有咱們一萬五千精騎嗎?外頭已經下起了大雪,這是上凍以後的第一場雪,這場雪一下,陰山小道就該被封住了。唐軍就算知道那條路,又怎麼過得來?那支生力軍就可以東調投入正面的作戰了。」施羅疊說:「可那些兵馬不是阿史那思摩統領的嗎?前一陣子他在惡陽嶺被涮了一把,不會記仇嗎?」頡利一笑,說道:「你放心,阿史那思摩不是夷男,也不是突利,我知道他的性子,他想當忠臣,還想當英雄!」

  頡利給阿史那思摩寫了一封信,調他東進。接到信後,阿史那思摩陷入極度矛盾之中,在大帳中思考了大半天。上燈時分,他的侄兒阿史那忠掀開帳簾抱著一盆炭火進來,一股冷風跟著灌入,桌上那封信被吹到地上。阿史那忠放下火盆,拾起那封信看了一眼,嘟囔道:「叔,您還為這事兒犯愁做甚?我已經把使者打發走了。哼,平時信不過您,到了這種時候又把您當槍使,咱們才不上這個當呢!」

  阿史那思摩睜開眼睛,訓斥阿史那忠道:「什麼,你把使者攆走了?這裡誰是大帥?給自己記下二十軍棍,等打完這一仗再補上。傳我將令,全軍開拔,向西進到陰山下與大汗會合!」阿史那忠一怔:「什麼,您還替他賣命!」阿史那思摩手撫大哥留下的那只酒囊,眼含熱淚說道:「這都是命中註定的事情!我們這一脈,世代為將!每一個男人都以死在戰場為榮!哪怕被拋棄一千次,哪怕被背叛一千次,為了阿史那氏的榮譽,我也只能做出這樣的選擇!」

  費那麼大勁都沒能把阿史那思摩調出來,老天爺的一場雪卻把他給調出來了。李靖把戰場指揮權交給李世勣,自己星夜兼程來到飛虎軍的秘密駐地。飛虎軍在大雪中列隊完畢,三千壯士靜悄悄地一點聲音也沒有。李靖打馬走到佇列前,朗聲道:「飛虎軍的首戰就要打響了,你們知道咱們的第一個對手是誰嗎?這個對手就是老天爺!他下了這麼大一場雪,大得頡利都不相信有人還能翻越陰山,把監視咱們的人馬撤走了,我給你們的第一道命令就是——翻過雪山去,打敗老天爺!」

  隊伍在大雪中出發了,從陰山谷口進入了陰山小道,一路踏雪前進,越往前走山勢越高,積雪越深,終於,雪將山路完全堵住。隊伍在一個深深的峽谷裡停了下來,李靖不斷派出斥侯去尋找那條標在圖上的路,可是連著三天都沒能找到,他一籌莫展,心情焦急萬分。

  入夜,黑暗中燃起了一堆堆篝火,長途行軍後的士兵圍坐在火邊,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驅之不去的低落氣氛。屠長貴踏著厚厚的積雪來到李靖大帳外,掀開簾子走了進去。一股狂風卷著雪花飄入帳中,李靖拄著劍,正閉目坐在一盞並不十分明亮的油燈下。聽到腳步聲,李靖問:「還沒有找到走出去的路?」屠長貴一臉悲傷地說:「大雪把整個谷口封住了,今天派出的三十名兄弟,到現在還一個也沒有回來。」

  李靖用低沉的語氣說道:「飛虎軍不懼天下任何對手,可是,這個對手畢竟是老天爺呀!不能再這麼耗下去了,你去傳我將令,拂曉以後,全軍原路退回,馳援定襄前線!」屠長貴一驚,跪倒在地:「不,大將軍,不能撤呀!要是咱們這一劍不刺進頡利心臟,定襄戰局就勝負難料了!您不能讓飛虎軍的第一次出征就這麼無功而返呀!」

  李靖浩歎道:「唉!這是天意,天意難違!你去吧。」屠長貴飲泣退下,李靖一臉悲痛,自言自語地說:「皇上,老臣負你了!」

  這時帳外傳來一陣哭聲,接著,哭聲越來越大。李靖忙向帳外驚問:「誰在哭?」一名親兵抹著淚進來:「回大將軍,是全軍在哭。」

  北風的嗚咽聲和哭聲攪在了一起,山谷發出迴響,一首古老的秦地軍歌隨之響起,無限悲壯。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

  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

  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歌聲慷慨雄渾,李靖聽得老淚縱橫,也跟著吟唱起來。突然,遠處傳來一陣轟隆隆的聲音,淹沒了哭聲和歌聲,震得人鼓膜發燙,心驚膽戰。良久,轟鳴聲才停下來,但巨大的餘音還在山谷間回蕩。李靖站起身來,大聲問帳外:「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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