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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七


  十四 亂雲

  夜幕降臨,宮裡的宦官、宮女們正忙著點燈,長孫皇后坐在椅子上,一臉戚容,宦官景明走了進來,一指宮門外小聲道:「娘娘,他來了。」

  「嗯,讓他進來吧。」長孫皇后說道,同時拿起手帕擦了擦眼淚。這個「他」就是中書侍郎岑文本,在安排完長安城裡的戒備事宜之後,長孫皇后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召見此人。她明白岑文本是士族中舉足輕重的人物,更重要的是,他和蜀王李恪的交情非同一般,而穩住他們二人就穩住了長安的一半局面。

  岑文本走進來,行了個大禮。中書侍郎的身份讓他能接觸到帝國的許多最高機密,皇帝出巡的事兒他一清二楚,馬邑城破,他也是少數幾個知情人之一。皇后此時召見,一定有非同尋常之事,所以,他的心中頗有些忐忑不安。

  長孫皇后讓他站起來,又叫景明給他搬來一條團凳坐下,然後對他說道:「文本呀,皇上真該聽你的勸呀!我早就跟他說了,岑大人是個明白人,又最是忠心耿耿,遇事一定要多聽聽你的主張,可他這個人呀,就是這麼固執。」岑文本悲傷地道:「皇上他也都是為了這個國家呀。」

  長孫皇后一臉誠懇地說:「文本,朝中乍逢大變,太子年輕,我終究是個婦道,外面又有強敵窺伺,這往後的局面就全都仰仗你們幾位重臣主持。我已經跟監國說了,從今兒起讓他在東宮給房大人、侯君集和你各辟出一間書房,皇上回來之前,你們就到東宮辦事,大小國事,監國均須和各位大人商量著來。」

  房玄齡、侯君集是唐朝的開國功臣,皇后拿岑文本與他們相提並論,分明含著籠絡的意思,他是何等聰明的人,安能聽不出來,當即做出一臉感動撲通跪倒高聲謝道:「娘娘,您如此厚待臣,臣就算肝腦塗地又如何報答得了呀!」長孫皇后連忙讓景明扶起他來,嘴裡說道:「文本,快起來。你能站出來,我就放心了。唉,這幾年皇上看起來憂的是外患,實際上最擔心的還是內亂呀!你也知道,我大唐立國未久,朝中的大臣出身各不相同,有前隋的,有並州的,還有瓦崗寨下來的,就是這並州的還分秦王府的、舊東宮的好幾派,私底下常有互相不對付的地方,皇上在還好,他不在朝中,這人心難免就亂起來,想什麼的都有。這不,前一陣子你審查洩密那件事兒,就有人到我面前嘀咕,說你有私心,杖斃了兩個宦官是掩人耳目,為的是保住什麼什麼人,我當時就把他罵回去了。」岑文本一驚,看了長孫皇后一眼。長孫皇后接著說道:「我說,岑大人做得對!如果真要深究下去,弄得滿城風雨,引起一場震盪不說,只怕還會讓胡寇聽到動靜,把皇上推到更加危險的境地,杖斃兩名宦官來化解這麼大一個亂子,這才是穩定大局的高明之舉呢!」

  岑文本這才明白,原來自己的小算盤壓根沒有逃過皇后的法眼,他的額上不由滲出汗來,躬著腰忙不迭地說:「這,這件事,臣一直想向娘娘稟報,只不過因為最近事情太忙還沒有顧得上,娘娘能這麼想,臣心裡總算是踏實了。」長孫皇后看著他的表情,心裡明白,剛才那幾句話已經敲打在點子上了,便說道:「皇上被圍的時候,這朝中亂雲飛渡,居然有人敢站出來攻擊你。眼下皇上下落不明的消息再一傳開,只怕心裡頭撥弄小算盤的人就更多了,沒准有誰該跳出來攻擊太子和我了,你可要勤敲打著點這些人喲。」岑文本慌忙應道:「臣一定唯娘娘馬首是瞻,竭盡所能穩住朝局。」一邊說著,他一邊在心中暗自歎了聲,好厲害的女人呀!

  皇后在用柔軟的身段竭力控制朝局的時候,侯君集卻在用另一種方式銷蝕著她這一番苦心經營的成果。身為左衛大將軍的他掌握著京城的全部人馬,他從十六衛軍中抽調了一萬人從城東到城西繞了一圈,以震懾那些心懷不軌的人。當完成了這項任務的將軍們向他覆命時,他又下令讓這些人馬再從城西走到城東,並要求他們在走過蜀王府的時候動靜要大一些。

  將軍們都露出詫異的神色來,有人不解地問:「大帥,這樣走來走去的,豈不是讓士卒們徒增疲乏?」侯君集瞪了說話的人一眼:「這裡誰說了算,是本帥還是你?你要怕累,把將印留下回去抱老婆,本帥不攔著,自有人願意吃這份皇糧!」大家都知道侯君集的脾氣,沒人再敢吱聲,那一萬士卒就又從營中拉了出去。站在大帳門口,看著士兵一隊一隊走過,侯君集心裡暗自得意:「哼哼,你們這一萬人的腿乏了,有的人心才會慌了呀!」

  侯君集想要嚇唬住的人,自然就是李恪,上次設下圈套卻沒能一棍子把他打死,現在,新的機會又來了,他要用這樣的手段令李恪心慌意亂,然後落錯子,以給東宮尋求一個徹底除去後患的機會。

  院外人喧馬鬧,李恪站起身,朝外看了一眼,接著轉身坐立不安地在屋中踱起步來。屋外響起一陣腳步聲,安黑虎閃身進來,李恪忙問:「打聽清楚了嗎,到底出了什麼事?」安黑虎應道:「我一天都沒有找到岑大人,他一直在弘文殿當值,現在城裡到處是兵馬,看上去讓人覺得十分奇怪。」

  一種不祥的感覺在李恪心頭升起,他想,難道是父皇遭了不幸?如果那樣,形勢就不妙了,上次那件「死人告活人」的事情後,李恪用程蘊良要脅海棠,甚至佔有了她,為的是在李承乾身邊埋下一顆釘子,這顆釘子管用的前提是父皇在,如果父皇不在了,權力便將轉到東宮手中,海棠就不會再懼怕那個復活了的死人,他李恪定將死無葬身之地。想到這裡,一種巨大的恐懼感襲來,像一座山峰一樣幾乎把他壓倒。恰巧這時王府前面的大街上傳來陣陣人馬的嘶喊聲,一直持續了兩個多時辰都沒有靜下來,他更加心亂如麻,想到了馬上逃離長安,去荊州程知節的軍中,鼓動他起事,大不了再來一次玄武門之變。打定主意後,他讓安黑虎備馬,準備偷偷離開王府去約賦閑在家的死黨程懷亮一同南下。

  大街上的禁衛軍還在沒完沒了地過著,蜀王府後門輕輕地被打開,安黑虎探頭向外望了一眼,換了便裝的李恪閃身走出大門,安黑虎牽著兩匹馬走了出來。李恪正要上馬,一輛馬車飛快地馳來,到他面前停下。一個家人撩起簾子,岑文本走了下來。李恪臉色一變,喊了一聲:「先生,是你!」岑文本看了他一眼,急切地說道:「都什麼時候了,還往外跑,快回府去!」

  進到王府裡,到書房坐定,岑文本告訴李恪這幾天弘文殿的公務太多,他實在分不開身來,但心裡又放心不下,便抽空出來了一趟。他追問李恪要往哪裡去,李恪支吾了半天才說,外面的兵馬走個沒完沒了,他判斷一定是馬邑城破了,侯君集這麼風風火火地調兵遣將顯然是要對付他,所以,他想出去拉上程懷亮到程知節的荊州軍中去躲一躲。李恪只是說躲,沒敢把想策動程知節舉兵這一節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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