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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


  聽完李世民的陳述,侯君集臉色一變,撲通跪倒在地,語氣有些冷冰地說:「恕臣不能領旨,請皇上另擇良將吧!」李世民看了對方一眼,一臉訝異地說:「這不該是你侯君集說的話啊!」

  侯君集抬起頭來道:「請皇上跟臣去一個地方看看。」說著,起身將李世民帶到自己後宅的一個小院門外,裡頭有幾十個孩子正席地而坐,一位先生在教他們讀書。先生朗聲說道:「所謂父慈子孝的意思呢,就是做父親的要愛自己的孩子,而做兒子的呢,要孝順自己的父親。」

  一個孩子問:「老師,我從來沒有見過父親,又怎麼能孝順他呢?」接著又有幾個孩子說道:「我們都沒有見過父親!」站在門外的李世民聽得難過,問侯君集道:「這些孩子都是飛虎軍的遺孤?」

  侯君集一臉悲傷道:「飛虎軍之所以能戰,只有一個秘訣,就是敢死。您看看這些可憐的孩子,他們的父親都戰死在了沙場上,這些勇士上天了,卻將沉甸甸的痛苦留了下來,不光讓這些孤兒們失去了父愛,也讓臣這顆心充滿了歉疚,歉疚得都快碎掉了,已經再也承受不起新的煎熬。」說完,侯君集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一個頭道:「請皇上寬恕臣吧!」

  李世民看著侯君集痛苦的神情,有一種揪心的感覺:「君集,難為你了!」侯君集仰望著天空用悲愴的聲音道:「飛虎軍已經走了,不會再回來了!」

  李世民又回望了一眼那些孩子,心情變得難言地沉重。

  李恪在池邊一座小亭子裡讀書,亭子的欄杆上架著一根魚竿,他的死黨柴哲威和權萬紀走過來。生性粗豪的柴哲威遠遠地就嚷著:「殿下,你真沉得住氣,都什麼時候了,還有閒心在這裡垂綸。」李恪的目光從書上抬起來道:「什麼什麼時候了?」

  柴哲威幾步走到李恪跟前說道:「皇上正為飛虎軍選兵擇將,宗室貴戚中的不少子弟都爭著往裡頭擠呢。」權萬紀道:「我替殿下草擬了一份自薦表章,這個兵權咱們可得爭一爭!」說完權萬紀遞上一份文稿。

  李恪接過來看完放到桌上,看了二人一眼道:「你們說宗室貴戚子弟都在爭著往裡頭擠?」柴哲威說道:「不錯,連我爹都托了人要把我弄進去呢,他說這支兵皇上看得比御林軍還重,拜將封侯,是條終南捷徑。」

  李恪淡淡一笑:「你們知道父皇為什麼要組建飛虎軍?這可是為北伐準備的勁旅,是父皇對付頡利的殺手鐧!就這些宗室貴戚子弟能練成個什麼樣子,你還不清楚?父皇把北伐看得那麼重,要是這支兵練不成鋼刀利刃,那這個飛虎將軍怎麼向他老人家交代呢?這顆將軍印,搶過來可是個禍害呀!」

  權萬紀恍然大悟道:「唉呀!我怎麼沒悟到這一層呢?我這表章險些誤了殿下。」說完,拿起那份表章就要撕毀。

  李恪卻一把將他攔住道:「別撕,把它給我!我謄寫一份,這就上奏。」柴哲威和權萬紀面面相覷,二人都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李恪看著他們不解的神情笑著說道:「要是我不拿自己當上一回餌,有長孫無忌那老狐狸在後面跟著,東邊的會上鉤嗎?」

  權萬紀是個機靈人,一下就明白了李恪的用意,用狡黠的目光看著他說道:「您是想拖太子趟這趟渾水?」李恪眼睛盯著池塘,沒有說話。這時水面上的七星葦漂晃了一下。李恪趕忙收竿,一條大魚刷地一聲被拖出了水面。

  李恪的花招果然收到了預期的效果,東宮的智囊聽到蜀王要爭飛虎將軍的消息,紛紛攛掇李承乾上表自薦,其中張玄素最為起勁,從隱太子建成的敗亡上,他深深體悟到兵權的重要,因此竭力主張李承乾把飛虎軍的將印爭到東宮來。

  這些表章送到李世民手中後,幾個皇子的心態,被他看了個一清二楚。雖然李家的子弟一向有年少從軍的傳統,他自己十六歲上戰場,弟弟元吉十五歲就替父親李淵統兵坐鎮太原,可李世民比誰都明白,自己兒子這一茬人壓根兒不能和上一輩相比,真讓他們帶兵,非一敗塗地不可。這一點,那些皇子們也都清楚,卻一個個當仁不讓地搶著出頭,他們爭的不是打仗的機會,而是各自在軍中的勢力。李世民心裡跟明鏡似的,卻不去戳穿這一層,大筆一揮就讓李承乾出任了飛虎將軍。

  左僕射房玄齡在尚書省看到詔書後驚出一身冷汗,忙不迭地跑到承慶殿勸李世民收回成命。他委婉地說,太子雖然天縱英才,但終究年齡太小,還需歷練,請皇帝另擇朝中善戰之將編練飛虎軍。李世民卻說這就是最好的歷練,一句話把房玄齡頂了回去。

  房玄齡當然不知道皇帝的心思,李世民用李承乾任飛虎將軍是假,逼侯君集出山才是真,他算准了李承乾不可能勝任這個位置,把李承乾趕上架,待到他上下兩難的時候,侯君集自會站出來替這個未來的女婿出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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