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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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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長孫無忌話音剛落,封德彝就在一旁慢條斯理地道:「這恐怕不妥吧,此人在太上皇手裡是定了鐵案的,武德二年,他在洛陽別駕任上痛打裴寂,武德皇帝念其多年征戰有功,沒有殺他,將其放逐到馬邑戍邊。用他做中山郡王府長史,朝中已經有不少異議,要是讓他來做兵部侍郎,只怕就更難服眾了!」 長孫無忌反唇相譏:「封大人,說起舊事兒,我可要念叨兩句,當年要不是裴寂擺出士族的架子,不聽範鑫的勸諫致使五千將士白白死在王世充的伏兵之下,範鑫會忤逆上司嗎?可是事後,朝廷追究了範鑫犯上之罪,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裴寂敗兵之罪也應追究,說白了,不就是因為裴寂是士族顯望,而範鑫出身貧賤嗎?」 封德彝:「既然長孫大人把話說到這份上,那我也沒什麼可遮攔的了,有道是上品無寒門,士族治國的規矩延續了三百年,這三百年間,哪朝天子重用的不都是士族,皇上新承大統,急需延攬天下英才,長孫大人把范鑫這麼一塊頑石捧得那麼高,就不怕士族子弟中那些荊山之玉都會棄我主而去嗎?這件事陛下一定要三思呀!」一群大臣紛紛附和,表示羞與範鑫之流為伍,城頭一片紛亂。 長孫無忌有些急了,眼一瞪:「怎麼,人多就有理呀?」李世民一皺眉頭喝了一聲:「長孫無忌!」城頭頓時安靜下來,眾臣的眼睛都看著李世民和長孫無忌。李世民狠狠地說道:「朕早就說過不要再提什麼士庶之爭,你就是不聽!你也不睜眼看看都什麼時候了,還把這事兒翻出來,真是惟恐天下不亂!」長孫無忌欲要爭辯,李世民走到長孫無忌近前,死死盯了他一眼,放大聲音道:「怎麼,大敵當前,你擾亂朝局,朕訓斥你有什麼不對嗎!」 一旁封德彝不溫不火地說:「皇上,長孫大人也是為國舉賢心切嘛!」長孫無忌看看封德彝又看看李世民的眼睛,咽了一口唾沫,不再吭聲。李世民松了一口氣,轉臉對封德彝道:「德彝呀,不過話也要說回來,朝廷眼下急需瞭解阿史那部騎兵的人。朕看這麼著吧,就給範鑫一個兵部郎中,讓他參贊軍務,大主意還是由朕、玄齡、如晦和你們幾位重臣來拿,你說怎麼樣?」封德彝忙順著臺階下來:「皇上聖明,其實臣不是說範鑫這個人不能用,只是,用人要用得合規矩才是嘛,像皇上這麼處置,不光臣,我看大家都會心悅誠服的。」 一隻老舊的木盤盛著一套五品朝服放在書桌上,朝服上放著一頂紗帽。長孫無忌怒氣衝衝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範鑫蹲在牆角,一臉卑謙。長孫無忌氣呼呼地說:「我說範鑫呀,人家說你是奴才,你自個兒就不能挺起脊樑骨來做一回人?就拿七年前那件事來說吧,分明是裴寂不聽勸諫,暴打了你,反咬一口說你打了他,你為什麼一句都不申辯,這麼多年來死背著這口黑鍋,讓我都沒法兒替你說話。」 範鑫低聲下氣地道:「大人,您別生氣,下官從前不過一個放馬的奴僕,是太上皇讓我到軍中養馬,那個別駕之職也是他老人家賞下的,範鑫怎敢忘了太上皇的恩德?裴大人與武德皇帝交情深厚,要是這個真相讓天下人都知道了,人人都唾駡裴大人,太上皇心裡也會很難過的。」長孫無忌氣得站起身來:「你顧著別人難過,別人顧著你難過了嗎?眼下胡兵壓境,朝廷用人之時,你熟諳胡事,硬氣一回又怎麼了?到頭來朝廷不是還得來求你?我這麼說可不是想慫恿你為自己去爭那個兵部侍郎,而是想讓你為天下庶族寒門爭一口氣呀!」說著他抓起紗帽往外一擲,說道:「官可以不當,不能受這幫人的氣!」 範鑫慌忙站起身來:「哎呀大人,這是皇上所賜,萬萬使不得呀!」說著他轉身低頭緊走幾步去撿那頂紗帽,到了跟前,一雙腳已經站在紗帽旁邊,範鑫慢慢抬起頭,臉色一變,是李世民站在了面前,範鑫忙不迭地跪倒,指著紗帽誠惶誠恐地說道:「皇上,這——都怪臣不小心把這紗帽弄掉在地上了。」 李世民用一種平緩但暗含責備的語氣說道:「你用不著替他圓謊,朕長著眼睛呢,都看見了!」李世民走到長孫無忌旁邊坐下,把紗帽放回盤中,長孫無忌將頭扭向一邊。李世民笑著問:「怎麼,你是在生朕的氣?」長孫無忌轉過頭:「不錯,就是生你的氣!當年大戰王世充的時候你不也在洛陽嗎?範鑫的冤情,你難道不清楚?平日裡,你總是說要惟才是舉,到了真用人的時候,怎麼就變得葉公好龍了呢?」 李世民收住臉上的笑,厲聲道:「放肆!你這是在跟天子說話嗎?不錯,你現在已經是大唐的吏部尚書了,處事怎麼還這麼率性?說話怎麼還這麼口無遮攔?」長孫無忌更加不痛快,嚷道:「行了,不就一個尚書嘛,我不要了,這總可以吧?」說著摘下自己頭上的紗帽,往桌上一摜,就要往外走。範鑫大驚失色,一把攔住長孫無忌:「長孫大人,你這是幹什麼呀!」接著他轉向李世民不住地作著揖:「皇上,此事都因微臣而起,不幹長孫大人的事,要罵您就罵微臣吧。」說完,又拽拽長孫無忌的袖子:「長孫大人,長孫大人,您快向皇上認個錯吧。」 長孫無忌還在用力掙著:「你讓我走,讓我走——」李世民慢悠悠地說道:「範鑫,你也別攔著他了,他心裡鬧著委屈呢!他委屈什麼朕心裡知道,你範鑫身上背的委屈呢,朕也心裡有數。你們的委屈朕來解,可朕的委屈誰又能來解?隋朝的敗亡一半是因為煬帝的殘暴,一半是因為山東士族的腐朽沒落,這一點朕還不清楚?繼承大統的前夜,朕就曾親自寫下一道詔書,打算把他們通通從朝廷裡趕出去。可是,翻開吏部送上來的官員名冊一看,朕害怕了,為什麼?山東士族在朝廷的勢力太大了,在官員裡頭竟然占了十之七八,把他們都趕走了,朝廷怎麼辦?誰來徵收賦稅管理百姓,天下豈不是大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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