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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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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常何臉色一變,罵道:「賞賜,賞個狗屁,打仗的時候太子親口說,『常何英勇,戰後要連升他三級』,可一回長安,他就把這事兒給忘了個一乾二淨。」長孫無忌臉上故意露出慌張的神色,說道:「嗯,常將軍,這話可不能在外頭說,隔牆有耳呀!」常何噴著酒氣道:「怕什麼,反正就是個看門的小官,我早就不想幹了,讓他們聽見了倒落個痛快。」 至此,長孫無忌已經將常何這個人的脾性摸了個透,也明白了他心裡其實對建成藏著不滿。來之前,長孫無忌預備的對付常何的方案是用重金賄賂他,現在,他決定換一個思路。長孫無忌裝出一臉替常何抱屈的神情,歎了口氣道:「沒想到將軍心裡還憋著這麼一口怨氣,我指條路可以讓將軍連升五級,換一身朱袍穿穿,將軍有興趣聽聽嗎?」常何想都沒想:「我是個爽快人,有什麼話,你請直說!」 長孫無忌直截了當地說:「請將軍幫秦王一個大忙,明兒個一早帶幾個人上玄武門。」常何臉色一變,酒醒了一半,舌頭打著卷道:「你,你想幹什麼?」長孫無忌站起身:「幹什麼?我要造反!」一聞此言,常何驚出一身冷汗來:「造反?」長孫無忌慢悠悠地說:「适才我看將軍飲酒時這麼爽快,已經斷定你是個豪爽之人。我想問將軍一個問題,你從軍是為了什麼?」常何答道:「當然是想掙份像樣的功名,光宗耀祖。」長孫無忌語速明顯加快:「據我所知,你常將軍目不識丁,也不通多少兵略,武藝只能算是中上,還攤上了一個言而無信的主子,這麼混下去你何時才能掙得到一份像樣的功名呢?」 長孫無忌的語氣咄咄逼人,常何被問得無言以對。長孫無忌接著說道:「你既不能用本事去掙回像樣的功名,就只有一個法子,用膽子去掙!現在秦王要成大事,上天把一個機會擺在了你的面前,錯過了就沒有機會了。」常何看著長孫無忌,酒已完全醒了,突然笑了一聲:「秦王想成大事,他憑什麼成大事?現在長安城裡有太子的好幾萬人,他秦王又有多少人?傻子才會跟你走呢,君弘,咱們快回去向太子稟報他們的陰謀。」 長孫無忌朗聲一笑:「常將軍!你在唐軍中滾打了十年,難道還不曉得秦王的手段嗎?秦王領了那麼多年兵,以弱勝強的仗,他打得還少嗎,當年,他帶百騎從百萬軍中救出煬帝的事兒你總該聽說過吧,在這長安城裡拿一個太子和元吉又算得了什麼?太子早就想置秦王於死地,你去告發與否,對他來說都無關緊要,討不來多少紅賞,再說太子如何對待功臣,你不是已經領教過嗎?可秦王就不同了,他現在是命懸一發,以小搏大,你若助他,那將是一份怎樣的殊勳,常將軍,你想想吧,不是每一個人都能遇到這樣的機會的!」 敬君弘拉了一把常何:「常何兄弟,長孫大人說得沒錯呀,東宮那頭有多少人要找太子討口吃的,太子顧得著你嗎?秦王這頭可全看著你呢,這一寶你押上去,一賺就能賺個滿堂彩呀!」常何停了下來,長孫無忌的一番話確實打動了他。他是個地地道道的粗人,沒讀過一天書,當然不像那些滿腹經綸的書生,行事前總想起什麼聖人的教誨來,他想事情很實在,哪條路對自己更為有利他就會往哪條路上走。跟著秦王這頭,看起來是有些風險,但是,如果秦王成事兒了,那他就立下了一件奇功,可以說一輩子都不用再發愁了。一想到這一點,他心裡不由一陣狂跳,長孫無忌說了,事成之後,自己能穿上一身朱袍,也就是躋身五品大員的行列,這對於農民出身的他,實在太具有誘惑力了。他的心防在那朱色的誘惑下開始潰散了,慢慢地回到桌邊重新坐下來。 長孫無忌心裡的一塊石頭落到了地上,他明白,大功告成了。他已經攻下了常何的心,攻下了常何的心,就等於秦府的兵將已經攻上了玄武門。而掌控了玄武門,這場政變事實上就成功了一半。 長孫無忌帶來已經買通常何的消息後,秦府開始了動手的準備,李世民先派人秘密將一些家眷送出城去,藏到一些可靠的親友那裡,以免事急時落到東宮或齊府的勢力手中為人所制。然後,按照事先的計畫,李世民夤夜獨自進宮叩見李淵,向其密奏李建成、李元吉淫亂後宮,與尹德妃和張婕妤通姦的苟且之事。 到了李淵這個年齡,守著一堆如花似玉的妃嬪,本就已經對自己沒有足夠的信心,所以,聽過李世民的一番陳奏後,李淵當然雷霆震怒。妃嬪與皇子亂倫,這可不是一般的醜聞!怒火攻心的他一面下令禁衛軍加強宮城的戒備,一面讓人先把尹德妃和張婕妤圈禁在各自的寢宮中,然後傳旨,讓李建成和李元吉于次日進宮面聖。因為二人手裡掌有重兵,為了防止發生意外,他把接見這兩個兒子的地點定在了太液池的一艘畫舫上,做出一副父子同游賞園其樂融融的假像,以免他們事先生疑。 一直到天亮,李淵也沒有合上一眼。一清早他就從龍床上爬起來,心情抑鬱地散步來到太液池中的那艘畫舫上。天氣有些悶熱,天空中低低地飄拂著一片雲,一副要下雨的樣子,但雨卻怎麼也不落下來。上了畫舫坐定,一陣輕風從湖上拂來,送來一絲涼意,讓李淵如火山迸發的心情略微有些平復。他看著低垂的陰雲,不知為什麼突然生出某種不祥的感覺來,便降旨召來太史令傅奕,詢問起最近的天象來。 皇帝以天子自命,心裡惟一景仰的是上天,所以中國古代所有封建帝王幾乎都有同樣的習慣,在心事恍惚的時候,就會問天,而所謂問天,其實就是問朝中主管觀測天象的官員。唐朝司掌此事的是太史令,通常都是些油滑的「老江湖」,善於揣摩皇帝的心思,萬一拿捏不准的時候,就會編出一大堆模棱兩可的所謂異兆,任皇帝自己去印證自己的心事。果然,在說出這兩天一大堆奇裡古怪的天象以後,一句「太白見秦分」引起了李淵的注意,他心裡咯噔一下,思忖道,這太白星可不是尋常的星宿,「太白見秦分」,是不是預示著有什麼事情要在秦王的身上應驗呢?李淵開始把心思從對建成、元吉亂倫不肖這件事兒的憤恨轉向舉報此事的李世民身上來。 雖然李淵並不知道太子建成和齊王元吉已經密謀好了在昆明池謀殺秦王李世民,更不知道李世民今天將在皇宮裡先下手反制對方,但他畢竟是一個在權力場上角逐了一輩子的人,幾十年的風風雨雨,已經在他身上培育出某種洞察陰謀的特殊敏感力。他暗自詰問自己,李世民突然深夜進宮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告訴自己,目的何在?想到這兒,他改變了原定的先見李建成和李元吉訓斥他們不肖的主意,決定在此之前召見三個他最信任的重臣裴寂、陳叔達、蕭瑀,從他們那裡瞭解一些最近東宮、齊府和秦府之間的動向。宮裡的快馬很快就將三個重臣召集到了這艘畫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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