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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進門

  民國初年,江南平安鎮。

  白老實顫抖著雙手從爐火中取出燒紅的烙鐵,飛快地投入旁邊的水中。他的手蒼老乾枯,似乎是歷經了世事滄桑,又似經歷了百般磨難。水中迅速傳來"哧"的一聲,隨即冒起陣陣白煙。

  依玲穿著一身新娘裝坐在床邊輕輕哭泣。老實緩步進來,手還藏在身後,蹣跚地走向女兒。他望著一室簡陋和女兒痛哭的模樣,歎口氣,道:"孩子啊,你命苦,還沒上花轎丈夫就死了,這要是傳出去,別人一定會說你克夫,不但你難做人,連爹娘也抬不起頭來,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把你送到夫家去守節,萬一能守座牌坊回來,爹娘就算死在地下也閉眼了,可是美麗的容貌是守節最大的障礙……"

  聽到這話,依玲不由得驚恐地抬頭,有些不解地望著父親。

  白老實已經淚流滿面:"你不要怨爹,爹這麼做都是為你好……"他飛快地從背後拿出烙鐵印在依玲的臉上。有白煙徐徐冒起,依玲痛苦得慘叫起來。那聲音似乎穿透了屋頂,直至雲霄。

  夕陽西下的郊外,一座座錯落有致的牌坊猶如一條巨龍,延伸到遠方。文家的四叔帶著一群下人在郊外到處追趕他們的大小姐。滿池的荷葉中有一艘船,一個年輕人臉上蓋著一張荷葉,躺在船上一動不動。船上支著一根釣竿,魚線伸入水中,似乎在等魚上鉤。

  四叔上前問道:"船上的,有沒有看見一個女人從這裡經過?"

  年輕人雲開拿起蓋在臉上的荷葉,睡眼惺忪。他往四周環顧了一圈,然後慢慢搖了搖頭。

  四叔見問他也問不出什麼結果,帶著下人們往前追去。雲開打了個哈欠,再躺下,忽然釣竿晃了晃。他以為有魚上鉤,立刻拋掉荷葉,用力將釣竿提了起來。一個女人嗆著水從河裡破水而出。

  雲開一時呆住。

  玉禾頭上還掛著水草,樣子極其狼狽。因為被水嗆到,還一直在不停地咳嗽。她問道:"他們走了沒有?"雲開點頭:"走了……"

  玉禾看他一眼,七手八腳地爬上船來,一把奪過槳,準備划船。

  雲開按住她的手:"喂,你想幹什麼?"

  玉禾摘下耳環和手鐲塞進他手中:"這位大哥,我有急事要離開這兒,麻煩你送我一程,這些全都給你。"

  雲開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被人追,不能無緣無故地幫你。"他又將首飾塞回玉禾手中,劈手奪過槳放在一邊。

  遠處依稀傳來了叫喊聲。玉禾如熱鍋上的螞蟻,看了看雲開,又看了看前面,跺了跺腳,飛快地往前跑去。

  四叔和下人們立刻迎上來將她團團圍住,四叔上前叫道:"小姐--"

  玉禾心裡不甘,咬了咬嘴唇,回頭看向雲開,哀怨道:"你知道嗎?你毀了我的一生。"她轉身往回走去,四叔帶著下人們匆匆跟上。雲開望著她的背影,不由得凝住。這又是怎樣的開始,又是怎樣的孽緣?

  這時一位鄉親正好帶著權叔過來,向權叔引薦雲開:"權叔,他就是夏雲開。這個年輕人沒錯的。"上下打量幾眼雲開,權叔滿意地點點頭。

  那鄉親忙說:"雲開,權叔可是百忙之中幫這個忙,快謝謝權叔,能進辜家是你幾輩子的造化啊。"雲開趕忙稱謝。權叔緩緩說:"不急道謝,能不能留在辜家,還得看我們那位大少奶奶的心情。"

  辜家花園內,大少奶奶默心正慵懶地站在花園的八角亭中。小裁縫望春張開手,在她身上量著尺碼:"大少奶奶,手再抬高一點,高一點--"默心將手抬高,望春慢慢量下去,到了默心腰上,忽然被她一把按住。默心問道:"春兒,你看我最近是不是瘦了點兒,這兒,這兒,還有這兒,都不太合身了……"望春連忙抽回手。默心詫異:"怎麼了?"

  望春用嘴努了努站在一邊的雲開。默心一笑,瞟了雲開一眼,坐下來喝了一口茶:"你說,你要來辜家幹活兒,你會些什麼?"雲開答:"琴棋書畫,烹飪打雜,小到瑣事,大到帳簿,無一不精。"默心又笑道:"我這裡一不缺先生,二不缺廚師,恐怕你英雄無用武之地。"雲開張口道:"大少奶奶缺個好管家。"默心先是一愣,繼而道:"口氣不小,一來就想當管家,是不是有點太不自量力了?"雲開忙說:"大少奶奶可以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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