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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第九十九回 鬧金殿王爺撕破臉 抗權貴小吏進直言

  雍正見他們全都一言不發,他正要再說話,可就在這時,忽然從班部裡閃出一個人來,大聲地說:「臣有本要啟奏萬歲!」

  大殿上的人全都吃了一驚,啊,誰這樣大膽,敢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作這種仗馬之鳴?

  雍正向下看了看,問道:「剛才是誰在說話?」

  「臣刑部員外郎陳學海。」

  「你有什麼事要奏呀?」雍正和藹可親地問。

  「臣要參奏田文鏡,他是奸佞小人,不是模範總督!」

  允禩剛才一聽雍正說王爺們『只是聽聽而已』,已經準備要打退堂鼓了。現在聽到有人出來發難,而且這個人還不是他事先安排好了的勒豐,他的勁頭又來了。好,陳學海真是個好樣的,他敢帶這個頭,就會有人附和。看吧,好戲就要開場了!

  陳學海公然聲稱要參奏田文鏡,讓雍正皇帝感到意外,也覺得為難。他平靜而又微帶壓力地說:「好,你敢參奏田文鏡,很好嘛!不過你且等一下,等朕把話說完你再參他也不遲。朕剛才已經說過了,如今是雍正新政要付諸實施的時候。舉凡文武大臣,都應該一心一德,同心協力地辦好差使,促使新政能順利推行。朕早在即位之初,就頒佈了詔旨,也曾多次面諭諸王和大臣們,要以『朋黨』為戒。朕曾經親自書寫了『朋黨論』,以警世人。聖祖皇帝在世時,就再三訓誨群臣:要顧大局,顧社稷,不要互相攻訐,更不要結黨。今日舊話重提,就是因為朋黨之風還遠遠沒有除盡!有的人,看到是自己一黨的,不管他幹了什麼都要出面維護;而只要他不是一黨的,哪怕他幹得再好,也要群起而攻之。這樣一來,豈不是把臣工吏員的升降榮辱和『朋黨』連在一起了嗎?如此下去,君父呢?國法呢?民心呢?社稷呢?一切的一切他們都聽而不聞,置之不顧了!所以,朕才一再告誡大家,必須常常自省自問。不要陽奉陰違,不要欺君罔上,不要悻理違天,更不要肆無忌憚。或許有人會心存僥倖,以『罪不加眾』來自欺欺人。要知道,朕雖然一向寬大為懷,怎奈上頭還有天理在呢!朕聽你剛才所言,指的是田文鏡的私德。朕問的是國政大計,在這方面,你有什麼看法呀?」

  這哪裡是在徵詢建議?哪裡是在求賢求諫?陳學海才剛剛開口,皇上就說了這麼一大套,分明是不讓人說話嘛!可是,今天的這個朝會,不但是皇上費了很大精力籌備起來的,也是在八爺允禩他們的逼迫之下召集的。來這裡與會的人中,對雍正的所謂『新政』,對他的所謂「改革」,並不是全都贊成和擁護的。至於要借這個場合鬧出點事來的,那就更是大有人在了。皇上的話剛住口,就又跳出一個人來高聲喊道:「奴才勒豐也有要奏的事!」

  雍正抬頭看了看他說:「那好吧,你也跪到前邊來。」

  「喳!」

  就在勒豐朝前走著的時候,陳學海搶先說話了:「皇上,臣不明白,私德不淑,何來的公義?求皇上聖聰明查。田文鏡在河南墾荒,鬧得饑民四處流散;他實行官紳一體當差,已引起士子們的恐慌,也有將要罷考的徵兆。河南官場裡有句口號說:『田大人,如虎狼,強征賦,硬開荒。小戶走四方,大戶心惶惶』。這樣的一個應該投之豺虎的酷吏,如何能當得起天下之表率,被聖上封之為『模範』?」

  勒豐也膝行一步來到前邊說:「陳學海所說,句句是實。奴才的湖廣與河南是近鄰,知道那裡的情形。奴才曾向皇上奏本說了外省饑民流入湖廣的事,並奉旨在漢陽三鎮開設粥廠。據奴才親自查訪,這些饑民中十個有九個都是河南人。田文鏡去年向朝廷報的是『豐收』,而且還有嘉禾祥瑞為憑。他這樣做法,難逃欺君之罪!」

  田文鏡一向不得人心,這是大家早就知道了的事情。此刻,有人看見這第一炮打響了,就也躍躍欲試地想也來參奏田文鏡。張廷玉當了幾十年宰相,還從來沒遇上這種情形。他看看身邊坐著的允禩,見他不動聲色地坐著,一言不語地瞧著事態的發展,也不知他打的到底是什麼主意;再回頭看看雍正皇上,見他也是不聲不響地坐著,似乎對眼前出現的事情並不感到意外。張廷玉的心裡有點發毛,他悄悄地站起身來,背著手,目光卻向全場不住地掃視。他是老相爺呀,這朝廷裡有多少人是他的門生故舊啊!雖然他們中的許多人都已是方面大員了,但一瞧見張廷玉那尖銳的目光,還是不由得心裡一沉。本來馬上就要大亂的會場,變得安靜了。

  允禩和允禟迅速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都心領神會,知道現在是到了幹載難逢的好時機了。只要能從田文鏡的事上撕開了一條口子,就能把雍正整得六神無主,甚至栽了下來!他的什麼「新政」,本來就不得人心,假如有人再提出「八王議政」的口號來,豈不是會鬧得大家蜂擁而起?在眾怒難犯的當口,不怕他雍正不服軟,接下來會是什麼樣子,他們倆連想都不敢去想。那將是多麼令人開懷,令人心花怒放的事啊!允禩咬緊了牙根,兩隻攥著椅子靠背的手裡全都是汗。他把心一橫,仇恨的目光直射雍正,輕輕地咳了一聲。早就心癢難耐的永信王聽到了這個「信號」,便率先站了出來,大聲說道:「臣王有本要奏!」

  雍正聽見這一聲,把臉轉了過來,盯住永信王看了很久才說:「啊?怎麼你也想出面了?那你就跪到前邊。你們一個一個地說,把心裡想的全都倒出來吧!」

  永信在一刹那間似乎是有點膽怯,但話既然已經出口,也就沒了餘地。他只好走上前去,在御座下邊跪了下來。果親王誠信,簡親王勒布托看到了這勢頭,也都一齊站起身來說:「臣王等也有本要奏!」

  張廷玉一見這形勢來得不善,本來已經安靜下來的會場,現在又開始亂了起來。他站起來俯身對雍正說:「皇上,朝會是有制度的,只能一個個地說,怎麼能這麼多人都上來呢?再說,都要說話,皇上又怎麼能聽得清楚呢?」

  一句話提醒了雍正,他也立刻感到了危險正在向自己逼近。他的腦子裡「嗡」地一聲,血也馬上就湧到了臉上。他小聲地對張廷玉說:「你說的很是,朕多加小心也就是了。」

  方苞見此情景,不言聲地站起來走到允祥身邊,小聲地嘀咕了幾句。允祥向坐在自己身邊的允禵說了聲:「方便。」便起身離座來到大殿門口。正好圖裡琛得到消息,正向這邊跑來,他急急地問:「十三爺,聽說裡頭鬧起來了?」

  「你火速給我調來一棚御林軍來!」

  「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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