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小說 > 雍正王朝·下 | 上頁 下頁 |
二 |
|
李紱彈彈衣服,正要報名,就聽張廷玉在房子裡說:「是李紱嗎?你自己進來就是了。這是在我家裡,用不著那麼多的規矩。」 李紱答應著走進房裡,果然見允祉、允祿兩位王爺坐在客位上,都穿著朝服,戴著金冠;屋子裡坐著的其他人,也個個都是正襟危坐,好像剛剛退朝下來,連家都沒來及回似的。他向上看了一眼,見在座的有豐台大營提督,九門提督,還有內務府的俞鴻圖等一班人。李紱與他們一一招呼過了,才在旁邊一個座位上坐下。 十六王爺允祿看著他說:「李紱呀,你一到,京師各武備衙門的主官就算到齊了。我們是下午在宮裡見到皇上的,怡親王允祥已經病得不能理事了,晚間皇上還得去瞧他。今晚是兩個頭都在議:一頭是八爺廉親王那裡,幾個旗主在聽八哥佈置旗務整頓的事;一頭是我們這裡,議的其實是一碼子事,也是旗務整頓。李紱你剛才沒到,我怕你不明白,所以我先說明一下。我們這樣做,並不是要為難這些王爺,而是要幫他們有條理地辦好差使。」 李紱知道,這位十六爺,在康熙皇帝的二十多個兒子中排行十六。他碩身玉立,一表堂堂,為人也十分忠厚樸訥。只是小時候因為頂撞了太子,被大千歲打了一記耳光,落了個耳背的毛病。所以,他很少在朝廷中露臉,只管迎送外藩,和管著內務府。他這番話雖然是針對李紱說的,但說得有點語無倫次,倒讓李紱聽得稀裡糊塗。 三王爺允祉見李紱臉上一片茫然,便忙著插言解釋:「十六爺已經講得很清楚了,整頓旗務本來就是個扎手的差使。朝廷準備削減旗務開支,讓旗人們自食其力,在京各王府旗營裡有好幾萬人,怕萬一出了亂子,八爺才讓旗主們進京的。他們那邊會商的是整頓細務,我們這邊則要嚴密關防督察,防著有小人們惹是生非。張相今晚請大家來,說的就是這件事情。」 李紱原來對於八王允禩並無好感,他對八爺的尊敬,也只是盡大臣的本份。「整頓旗務」的事,他早就聽說了,因為與自己不沾邊,所以沒有往心裡去,可是,今天晚上聽了三王爺的話,他才覺得,這不只是要旗人去種田的小事。而且這件事情,還連帶著八爺和皇上二十年的黨爭,就更加不可輕視了。一想到潞河驛那邊戒備森嚴。如臨大敵的情景,他只覺得渾身打顫。他站起來躬身說道:「二位王爺的訓示,臣已經明白。臣是漢人,對這裡面的情景並不清楚。王爺和相爺有什麼吩咐,只管派臣去辦就是了。」 張廷玉看著他這個得意高足說:「你的差使有兩個:一,是順天府的鄉試,由你來擔任主考。參加這次考試的有許多旗人子弟,你要防著他們在裡面煽動士子們鬧事;二,你現在是直隸總督,管好本省的軍務,也是你的職份之內的事。京師防務由畢力塔和圖裡琛二人各按防區駐防,你也要十分留意直隸各旗營裡的動靜。發現有串連的,有行動詭密的,要隨時查拿,隨時舉報。每隔一天,你要到清梵寺去向十三爺報告,十六爺也要住在那裡。你不但要詳細報告各旗的情況,還應該有喜說喜,有憂報憂,不許有一點大意!」 李紱肅然答道:「是,我明白了。」 三爺允扯笑著說:「廷玉,真有你的,你這麼一曲劃,就什麼都明白了。我和十六弟主持內廷的禮儀,上次八弟對我說,按先朝制度,皇帝和旗主王爺們只有上下座之分,不行君臣大禮。我告訴他說,那樣只怕不行,比如說,老十三允祥也是世襲罔替的鐵帽子親王,平日裡每天見面是一回事,到了重要場合,還是要行三跪九叩首的大禮的。後來,我沒問十六弟,不知你們是怎麼議的?」 允祿說:「哎呀,這事我怎麼一點也記不得了呢?好像八哥說,要整出個條陳來,幾位王爺一塊兒去見皇帝,再把條陳變成諭旨明發天下。當時,萬歲一聽就笑了,說:『什麼三跪九叩,二跪六叩的,這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要緊的是旗務要整頓好,旗營要能打仗,朝廷用人時要用得靈;再一個,就是旗人們要能生業,戶部就可以少一點開支,這樣也免得他們無事生非,荒唐嬉戲。只要作到了這些,他們就是給朕行鞠躬禮,朕也是無所謂的』。」 張廷玉說:「我當年曾多次跟著聖祖東巡奉天,王爺們見駕時,有行三跪九叩大禮的,但也有時是聖命免禮的。在承德,王爺們見駕時,也隨班免禮。但這次是在北京,是皇上登極以來王爺們的第一次進京朝覲,我看,必須行三跪九叩首的大禮。禮,不是件小事,那是區劃,是分別,也是應當遵從的大道理,不能隨意而行。」 允祿說:「張相既是這麼說了,就按你說的辦也就是了。」 允扯站起身來說:「這件事等皇上召見時再議也不遲。我現在就到清梵寺去,老十三的症候不大好呢!我走了以後,你們該怎麼議就接著議,不要怕出亂子,也不要只在一些小事上繞圈子。要議大政,照皇上的旨意,把旗務整頓好,這才是正經事。」他接著又說了些不痛不癢的事情,才起身離去。 允祉走了之後,圖裡琛笑著說:「張相,您放心好了,不會出什麼亂子的。所謂『鐵帽子王』,只是個叫法罷了,那頂『鐵帽子』是在手裡拿著的,他們的頭可並不是鐵的。如今的旗營和漢軍營一樣,都是吃的朝廷的錢糧,並沒人吃旗主的俸祿。他們如果能乖乖地聽話照著皇上旨意整好旗務,那就萬事全休;假如要是生了別的妄想,只要主子一道旨意,兩個時辰內我就能把他們攆出京師。您假如想要他們的腦袋,那就更省事了。」 張廷玉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說:「這些話還用得著你來說?我最怕的就是你有這想法,也怕有人挑唆著旗人們鬧事。清理吏治和田賦制度已經鬧得我們四腳朝天了,京師裡一定不能再出任何亂子,朝局更是要越穩越好!告訴你,我要的是順利整頓,要的是幾個王爺來到了北京,能夠在這裡安享尊榮,讓他們坐鎮北京,把各旗牛錄們的錢糧減下來,把田地分下去,也把該交的租賦定下來。這樣,我們的差使也就算功德圓滿了。」 李紱看著張廷玉那憂心仲忡的樣子,覺得心疼,忙說:「學生知道,師相是一片佛心,想保這些王爺們平安,也保住八爺不至於出了大亂子。」他回頭看了一下圖裡琛臉上的那片刀疤又說,「只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恐怕也是沒法子的事。圖大人磨刀霍霍,也是為了有備無患嘛。」 十六爺允祿不安地看了張廷玉一眼說:「最好是不要翻臉,一翻臉就是百年不遇的大案子;不翻臉呢,也許有些人野心被壓了下去,往後就會老實辦差了。」 張廷玉聽了連連點頭:「是啊,就是這話。皇上常說,十六爺口齒雖然艱難,可心裡明白,果然是一點不假,我們就按您說的辦吧。」 十六爺站了起來告辭說:「你們只管接著往下議,我得先走一步了。皇上有旨叫我去一趟理藩院,看看他們那裡在禮節上還有什麼說法,還要見一見弘時三阿哥。我今晚不回家了,就住在理藩院簽押房裡。你們要是有大事,就到那裡找我好了。」說著就帶著俞鴻圖和一大群筆帖式向外走。眾人也連忙起身,恭送十六爺出去。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