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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錢蘊鬥連忙陪笑說:「爺多心了,十三爺派來的人,奴才們不敢!」

  引娣笑著說,「爺真是的,拿他們出什麼氣呢?我看錢蘊鬥還是有良心的。上回您給九爺寫的信,不也是他帶出去的嗎?內務府的人把他腿都打斷了,他都沒招。還是後來我逼著他說,他才告訴我的。」

  「哼,那不過是周瑜打黃蓋,蒙了曹阿瞞罷了!你們女人家,哪懂得男人們的把戲!」

  說話間,趙祿進來了。他走過來就一頭跪倒在地:「十四爺,奴才趙祿給您老請安了。」

  「起來吧。十三爺身子也不好,還總惦記著我,叫人生受了。」

  趙祿一閃眼,看四下沒人,便上前一步低聲說:「爺,小的實是替八爺送信來的。」一邊說著,一邊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來呈給允禵。

  允禵狐疑地接過來,又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趙祿忙說:「十四爺明鑒,奴才原先是八爺的人。是康熙四十二年十三爺遭難時,八爺派我跟了十三爺的。要是沒有這個身份,我哪能進到這個地方啊。」

  允禵漫應了一聲,打開那信看時,卻不見一個字。趙祿連忙上前小聲說:「爺,這是用米湯寫的,得用煙熏……」剛說到這裡,一眼瞧見引娣進來,他便立刻住了口。

  允禵一笑說:「你也大小看爺了。我雖然受禁,哪能沒有一個心腹呢?引娣,把這封信拿去,用煙熏了再給爺看。」

  允禵見引娣走了這才問:「八哥如今聖眷可好?」

  趙祿忙說:「回十四爺,奴才極難見到八爺,就是見了也說不上話。不過,前時聽十三爺和張中堂說:不除年隆,帝權不穩,像是皇上要解除年大將軍的兵權。」

  「哦。」直到這時,允禵才相信了趙祿。他明白,如果他不是八爺的人,這樣的話是說不出來的。引娣將信拿回來了,允禵接過來一看,那上面字跡草率地寫著:

  九弟來紮,年部事有可為。老狗已前往迎駕,千古成敗,皆在吾弟一念之間,萬勿自誤。切切!

  這封信雖無落款,但那熟悉的筆體,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確實是八哥手書無疑。允禵目光盯著遠處問:「汪景祺來了嗎?」

  「回十四爺,他來了,就住在遵化城裡。」

  「什麼地方?」

  「奴才不知道?」

  「我怎麼見他?」

  「八爺說,只要爺能走出陵園,自能見到。汪先生自己是沒有辦法見到十四爺的。」

  允禵卻不想讓趙祿看出自己的心思。他不出聲地笑了笑說:「我早已是心如死灰,想不到外邊的朋友們卻這樣熱心,真是讓人好笑。你回去吧,誰讓你來的你告訴誰,允禵並無它念,情願終老此地。你們誰也不要再來打攪我了。」

  趙祿聽了這話,不禁一愣,但依他的身份,又能說出什麼來?只得叩頭告辭回去了。

  引娣卻懂得允禵的心事,她在一邊悄悄地說:「爺,你真的要去見那個汪先生嗎?奴婢說了那麼多,你竟然一句也聽不進去,真讓人傷心。」

  允禵沒有答話,他似乎陷入了深沉的思索。過了好大一會兒才輕輕地說:「唉,我本來是不想去的,可總得試試這水有多深,看看它有沒有機緣哪……」

  九月九日重陽節這天,允禵帶著喬引娣和蔡懷璽、錢蘊鬥登上了棋盤山。這裡是孝陵附近一處觀景勝地,又正在秋日濃豔之時。只見群山環抱中,松濤疊翠,泉水潑濺,有說不盡的風光,看不完的山景。但允禵卻心神怔忡,無情無緒。喬引娣既希望他見到那位汪先生,又害怕那個是非之人突然來到。看看天色,已經下起了大雨,她多麼想勸勸十四爺,請他立刻下山呀!可是,瞧他的臉色不對,張了幾次口,又都咽了回去。他們在山上的六角亭中擺上酒菜和瑤琴,吃酒唱曲,一直消磨到天將晚了,也沒有任何奇遇,只好快快地回歸陵寢。

  他們哪裡知道,一張大網早已在這裡張開了。剛回到陵寢,一隊執矛挺槍的軍士,就突然闖了進來,帶頭的是馬陵峪總兵范時繹。喬引娣見此情景,早已嚇得不知所惜。允禵怒喝一聲:「范時繹,你要幹什麼?」

  范時繹一絲不苟地向允禵打了個千回道:「奴才給十四爺請安來了。奉上命和上書房大臣馬中堂的手諭,說有人想劫持十四爺。奴才派人在遵化城裡搜捕了一天,首犯汪景祺已經擒拿在案。奴才特來稟告十四爺,也想懇請十四爺體恤一下奴才們的難處,往後出門時知會一下總兵衙門,以便派人妥加保護。」

  一聽說汪景祺被捕,允禵不免吃了一驚。但他久經磨難,臉上一點兒也沒有帶出來,卻冷笑著向范時繹問道:「是麼,天下還有人把我當作奇貨嗎?真是笑話!這個汪景祺是個什麼樣的人?誰派他來的?」

  「回十四爺,奴才不知。總督衙門還有滾單到奴才這裡,說是陵寢這邊,還藏著汪景棋的內應,要奴才拿下。不知這裡可有人叫蔡懷璽和錢蘊鬥的,請爺指示。」

  允禵一指錢蔡二人說:「你們要的就是他們倆嗎?他們都是內務府派來的,又一向辦差用心,還受過皇上的嘉勉呢。你們是不是弄錯了,或者是那汪景祺胡亂攀咬?你去回稟你們總督,要他再查一查。這兩個人沒長翅膀,也不是土行孫,他們跑不了的。」

  范時繹卻不再說話,回頭向軍士們一聲怒喝:「拿下!」

  「喳!」

  蔡懷璽和錢蘊鬥被五花大綁地帶了出去,范時繹卻回身向允是打了個千說:「驚了十四爺的駕了,奴才有罪。但這既是君命,又有上峰的憲令,奴才不敢不遵,請爺寬恕。奴才還有下情,要稟報十四爺。」他的話雖然溫存,但語氣間卻透著不容抗拒的壓力。

  允禵黑著臉說:「有話便說,有屁快放。」

  范時繹卻不生氣,笑模笑樣地說:「十四爺,您是天璜貴胄,龍生鳳養,奴才不敢在這裡撤野。上邊有命,您這裡的太監和宮女也得換一換了。」

  允禵突然一驚,回頭看了一眼引娣說:「哼,連她們都不放過,一定要趕盡殺絕嗎?」

  「十四爺這話,奴才不敢當,奴才只是遵旨辦差,有什麼話,請十四爺奏明皇上好了。」

  「你們都要換哪些人?」

  「回爺,這裡的人一個不留,奴才今天就要帶走!」

  「爺身邊只剩下這個喬引娣了,能把她留下來嗎?」允禵這話,已幾近哀求了。

  「爺聖明,旨意上說,『速將喬引娣等四十八人全部解京』。她是皇上提著名字要的人,奴才不能不帶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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