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小說 > 雍正王朝·中 | 上頁 下頁


  鄔思道看了她們一眼,也知道她們正在想的是什麼事。他慢慢地說:「這幾天來,我總覺得心裡有事,卻就是說不出來。一見鄂爾泰,倒給我提了個醒。明天我就到總督衙門去,我必須馬上見到李衛。走,回家!」

  高高興興地出來,滿腹掃興地歸去。回到館舍,兩個女人,服侍鄔思道洗了身子,讓他靠在大迎枕上閉目養神。鄔思道睜開眼睛說:「你們現在想的什麼,我全都知道。你們千萬千萬不要胡思亂想。我如果不愛你們,哪還有今日?金家敗亡的時候,十三爺曾叫我不要再管你們的事,我沒有聽他的話,儘管我知道他是一片好心。我現在的處境並不很妙,說給你們,又讓你們為我擔心,何必哪!可是,有一句話,我非說不可,那就是這世界雖大,我卻三尺難藏!只要雍正爺在位一日,我就別想有一時的清靜。我現在還不能歸隱,要歸隱也得想個妥善的辦法。」

  鳳姑是讀過書的人,知識稍微廣一些,她看看鄔思道說:「你別胡猜亂疑的,我們既然跟了你,你到哪裡,我們也自然要跟到哪裡,想那麼多有什麼用呢?只是……只是,我們心裡難受,要不是我們拖累了你……」她說不下去了。

  蘭草兒心裡也同樣難過,她一邊擦拭眼淚一邊說:「爺心裡明白,既然你害怕,那就躲開唄,為什麼還要上李衛那裡湊呢?」

  「唉,你們不懂啊!李衛現在遇上了難處,我得幫他一把。李衛這人,我是知道的,別看他少了一點文采,可他的聰明卻一點也不亞於別人。他是個仗義的人,人對他有點滴之恩,他必定要湧泉相報。他和寶親王弘曆又特別要好。我的事,也只有讓他在寶親王面前說話,才能有出頭之日,也才能保得我一世平安。你們倆睡去吧、讓我再好好地想一想,不要來打擾我。」

  兩人哪敢去睡!見鄔思道閉上了眼睛,她們就坐在他的床頭,輪番地替他打扇,竟一直坐到天光放亮。

  南京明代故宮廢址的西北,多有一些大衙門。貢院、巡撫衙門、總督衙門等等。可是,座落在這裡的江甯織造司更是不同凡響。當年,康熙六次南巡,就有四次住在這裡,這就是史書上赫赫有名的曹寅的府第。曹家是在清太祖努爾哈赤時代,就當了滿族包衣奴才的。歷經幾代,才成為清初的一大望族。可是自從康熙去世,雍正登基之後,卻又被多次抄家。前一個人抄過剛走,後一個人就再次來抄。抄來抄去,這裡已是面目全非了。曹氏後代子孫們,死的死了,充軍的發配到邊疆了,剩下的七零八散,誰也不知他們遇到了什麼樣的災難。不過,這裡畢竟曾有過昔日的輝煌。因為康熙每次來住,就要重新修葺一新,所以早就是皇帝行宮的規模了。今天,鄔思道從這裡路過,也掀起轎簾來看了一看。他看到的卻是宮闕依舊,人事全非的情景,不由他不感慨萬分。

  過了江甯織造司不遠,就是李衛的那個總督衙門了。軟轎在此停住,鄔思道費了老大的力氣,才艱難地從轎子裡鑽了出來。這總督衙門的建築,也是非常壯觀的。軒敞高大的府門緊閉著。門上朱漆銅釘,銜環叮噹,兩尊漢白王雕成的石獅,蹲坐在大門兩旁,注視著廣場上的過往行人。兩行衛士,列隊挺立,腰刀佩劍,目不邪視,與那白色的石獅,恰成鮮明的對照。廣場上,立著一座高約三丈有餘的鐵旗杆。驕陽下舉目觀望,迎風招展、獵獵作響的帥旗上,繡著雍正皇帝御筆親書的一行大字:

  欽命兩江總督李

  總督帥府裡大概正在議事,來的人看來還真不少。門外廣場四周,歇著無數大轎。也許是天氣已近端陽,氣悶炎熱;也許是轎夫們等得太久,閑得無事可幹。他們便東一片,西一堆地擠在一起,正在海闊天空的神聊。這情景與門前那肅殺、靜穆的氣氛比較起來,又別是一番風味。跟著鄔思道來的轎夫,不敢前去通報,卻回過頭來直看著這位先生。鄔思道沒法,只好瘸著兩腿親自走上前去。可他離大門還遠著呢,就聽一聲斷喝:「站住別動!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鄔思道一直等那個戈什哈來到面前,才從懷裡掏出名刺遞了過去、從從容容地說:「煩請通報,我要見你們李制軍。」

  那戈什哈拿著名刺上下端詳了好大半天說:「鳥……思道?嘿,今兒可遇上稀罕事了。這世上姓什麼的都有,我還沒見過姓鳥的呢!哎?不對呀,怎麼這個鳥還長著耳朵?這又是個什麼鳥?」他回過頭來又說,「我們大帥正在和各縣來的官員們議事。吩咐了,今日不見客。你改天再來吧。」

  鄔思道遇上了這等事,真是笑也不得,罵也罵不得了。他無可奈何地說:「好好好,今天我也算是開了眼界了。這個李衛,自己識字不多吧,還又帶出了一群睜眼瞎的兵!你再好好看看,看清楚點,那上邊寫的是個『鳥』字嗎?不過,既然李衛有事,你就叫翠兒來接我吧,我先見見她也行。」

  「什麼,什麼?翠兒,翠兒是誰?我們這裡沒這個人!」

  鄔思道有點火了:「翠兒是誰用不著你問。你快去,把李衛的老婆給我叫出來!」

  那戈什哈見這位發了脾氣,有點慌了。可是,仔細一看,這人到底是幹什麼的呢?瞧他這身打扮,穿戴普普通通,也沒什麼特別的地方。既不像官,又不像民,更不像有錢有勢的大財主。要說特別,也就是站到人群裡邊顯得整齊修潔點罷了。再看他的風度,似貴不貴,似賤又不賤。說話到是挺文雅的,可一上火,又這麼噎人。他這裡還在猜測,鄔思道可等不及了:「哎,我說,你快點行不行,快叫你家主母出來見我。她要是說不見,我回頭就走還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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