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影視小說 > 雍正王朝·上 | 上頁 下頁 |
| 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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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羹堯冷冷一笑說:「就這麼點子事,你也值得大老遠地跑來找我?」 「哎,這怎麼能說是小事呢?」范時捷沒有一點膽怯,「還有,你要甘肅綠營兵馬移防松潘,我也有點想不明白。岳鐘麒將軍駐軍之地。就離松潘近在咫尺,何必要捨近求遠地從甘肅調兵去呢。我想請將軍三思,最好是收回成命。」 這句話說得雖然很隨便,可是卻正犯了年羹堯的大忌。年羹堯和汪景祺定好的這個誘羅布上鉤的假「空城計」,是死死地瞞著岳鐘麒不讓他知道的。年羹堯為的是要獨享勝利果實,獨得皇上的嘉獎。所以在部署兵力時,把甘肅的綠營軍調往松潘,名義上是防止羅布南竄,其實是阻攔岳鐘麒搶功。現在范時捷要他「收回成命」,那不等於是與虎謀皮嗎?可是,年羹堯的心事又不能向范時捷明說,只好敷衍他:「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范時捷卻不是那麼好打發的:「知道了並不等於給我解開了難題。我今天回去了,可明天兵士們照樣沒地兒睡,豈不是傷了大將軍愛兵如子之心?我已將我的難處,向岳將軍發了移文,請他再和年將軍協商一下,最好是由岳將軍駐守松潘,也免了甘肅軍將的勞苦。」 范時捷說得十分輕鬆,可話一出口,卻讓年羹堯大吃一驚:「誰讓你把部隊移防的事告訴岳將軍的?你有這個權嗎?」 「怎麼沒有,我不但有,而且這個權力還是你年大將軍親自給我的。」 「什麼,什麼,我叫你這樣子的?我什麼時候說過這話?」 「看看看,大將軍真是貴人多忘事。上次在甘東誓師您登壇閱兵時親口說的嘛,您說岳將軍是副帥,告誡眾將說,以後有事,要隨時向您和岳將軍一齊通報,不得隱瞞。你說這話時大家都在場,也都聽見了呀!不信你叫他們來問問,看我說的有一點走樣沒有。」 年羹堯萬萬沒有想到,范時捷如此難纏。他說得振振有辭,又讓你無法駁倒。心想,好嘛,你可真算是個活寶,我竟然拿你沒有一點辦法。他煩燥地揮揮手說:「好了,好了,你什麼也別再說了。告訴你,你的差使我已經給你撤了,你回去把巡撫的一攤子事移交給布政使,然後就回家聽參去罷。」 「是!在下遵命。」范時捷不急也不氣地說:「原來是您保薦我來甘肅的,我還以為您是一心為公呢,現在看來您並不待見我,那我就只好回去聽參,也寫我自己的申辯摺子去了。正好,聽說皇上有旨意讓我去做兩江巡撫,既然有人代理,我這就是向大將軍辭行了。」說完,打了個千,起身又說,「大將軍多多保重,我去了!」 年羹堯這個氣呀,他簡直想把范時捷抓到手裡揉碎了。看著范時捷走出去的背影,他在心裡說:哼,小子,你這個兩江巡撫的夢做不了十天,就得乖乖地回來聽我的擺佈! 可是,年羹堯也有失算的時候,范時捷就那麼好擺佈?他知道年羹堯是一定要告他的刁狀的,所以他得趕在年某的前邊。匆匆趕回蘭州以後,他向布政使移交了差事,連家眷都顧不上帶,就騎上快馬直奔京城去了。回到京師,又馬不停蹄地來到西華門遞了牌子請見萬歲。皇上的旨意很快便傳了出來,要他先到軍機處報到。太監高無庸還告訴他說:「范大人,你來得不巧,太后今天犯了老病,鳳體欠安。皇上一大早就過去侍候了,十三爺和十四爺大概也得進去。前邊那裡就是軍機處,你先去見見張大人也好。」 范時捷來到軍機處,見張廷玉、馬齊都在這裡,他一一參見了。他知道張廷玉是位道學先生,在這裡他是不敢胡鬧的。張廷玉待范時捷行過了禮說:「哦,老範進京述職來了嗎?請先稍坐一下,我和孫嘉淦談完就說你的事,哦,嘉淦,你繼續說下去。」 孫嘉淦正在向張廷玉報告他去貴州的事:「張大人,楊名時和蔡珽互相攻訐的事,我已做了查問。雲南有鹽,要經過婁山關運往四川,楊名時下令開關,但要按章納稅。可是,有個叫程如絲的知府,卻仗著蔡地的勢力,強行以半價收購,從中獲利,中飽私囊。楊名時撤了程如絲的職,但蔡珽卻馬上委派這個程如絲去當了婁山關的參將,照樣盤剝鹽商販夫,激起了民憤。程如絲竟然調集了幾千軍士,鳥槍弓箭全都用上了,一下子就殺死了三百多人。為嚴申法紀,楊名時請出王命旗來斬了程如絲。我想去見蔡珽,可他竟然要我捧了手本報名進見!我一個左都禦史,蔡珽不過是個駐外將軍,他有這資格嗎?所以我就拂袖而去,蔡珽也就上了這個參劾我的奏章。請張大人照我這話如實奏明皇上好了。」 張廷玉聽了說:「嘉淦,皇上只是讓我問一問你,並沒有怪罪的意思。我勸你一句話,這件事你最好寫成密折,或者親自向皇上密陳。你要學會體諒皇上的難處,還要學會能顧全大局,而不要一味地使性子。你是言官,當然是看到什麼就應該說什麼。可是,家有三件事,先從緊處來。皇上現在一是要顧全太后的病體,二呢,還要不分晝夜地想著前方的軍事。原來定好了的木蘭秋狩都取消了,你要是再一鬧,不是讓皇上心裡更煩嗎?」 孫嘉淦低頭想了一下說:「好,張中堂,我聽你的。不過。也請中堂向皇上轉告我的肺腑之言。我孫嘉淦不是在為楊名時說話,他是我的同年不假,他如果有錯,我也照樣參劾他!可是,楊名時在貴州,火耗銀子只收到二分,這在全國也是絕無僅有的。他卻說:『貴州這地方,是出了名的人無三分銀。收他們二分火耗,我已經很過意不去了。我向皇上打了保票,一年之內要糧銀自給自足。我不苦點,不給百姓做個表率,怎麼去要求下面的官吏和百姓,又怎麼向皇上作交代?』中堂啊,我不是不懂道理,我是在為楊名時擔心哪!我怕,怕他讓蔡珽這個老兵痞子參倒了呀!」 張廷玉聽了這話,也是十分感動:「你放心。楊名時向皇上打了保票,可皇上也給楊名時打了保票:六年之內,絕不調換他的巡撫之職。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孫嘉淦放心了:「張大人,有您這話,我就回去寫我的摺子,再也不會來打擾您了。」 張廷玉回過頭來對范時捷說:「我這裡事情太多,勞你久等了。我原來想著,你不會回來得這樣快的,想不到你還是個一刻也坐不住的脾氣。」 范時捷輕鬆地一笑說:「張大人,您哪裡知道,年羹堯把我的差使給撤了,我不回來,呆在那裡還泡的個什麼勁?我這是趕回來聽候處分的,我還想請見皇上,說說自己的心裡話。」 兩個上書房大臣聽了這話都不免一驚,一位封疆大吏,與年羹堯根本沒有隸屬關係,卻被年羹堯說撤就撤,甚至連中央機樞大臣們都不知道,這事也辦得太出格了!他們正要說話,卻見十三爺和十四爺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范時捷一見十三爺,就像見到救星一樣,連忙迎了上去行禮叩見。可是,他一看十三爺那珠淚汪汪的雙眼,突然站住了。十三爺強忍淚水,也只說了一句話:「太后……已經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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