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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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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食廠的事莊潔開始撒手了。寥濤統計完網單,去工廠下單前會拿給她核對。她核對無誤後,寥濤才會正式下單。 莊潔首要任務就是督促何嫋嫋上網課。她也是服了,就沒見過這樣的學生。只要坐在電腦前上課,她不是渴了,就是餓了,不是拉屎,就是尿尿。捉捉鱉摸摸蝦,就是不認真上課。早上第一節是體育課,老師要求在群裡發照片打卡,何嫋嫋擺幾個動作,拍照上群,OK,她的體育課上完了。上語數英,她只有一張臉出現在鏡頭,一雙手在桌面上玩起泡膠,屁股長釘子似的左晃晃右挪挪。 莊潔這天啥也不幹,就搬個椅子看她上課。不過上了兩節,她就咧著嘴哭,給寥濤打電話講人權。寥濤聽不懂啥是人權,直接就給她撂了。 上午課結束,音樂老師佈置了作業,讓每個學生錄製一首歌曲,回頭挑出好的參賽。何嫋嫋上樓換漂亮衣服,隨後貼著牆盤腿坐,讓莊潔錄視頻,她邊拍手邊唱:我是森林中的布穀鳥,家住在美麗的半山腰,看太陽落下去又回來,世界太多美妙……」莊潔錄完給她,何嫋嫋看完撇嘴,「我不想唱這個,我想唱《野狼disco》。」 「《布穀鳥》好,節奏歡快。」莊潔等著出門。 音樂老師在群裡有要求,今年情況特殊,要唱節奏歡快的歌,要唱符合小學生身份的歌,不能太悲傷,不能負能量。 莊潔幫她提交完就出門,先去熟食廠轉了圈,幫寥濤把鹵燒雞的大料配好,隨後去下溪村喊莊研吃飯。 ▼第50章 事業愛情都要! 莊研一早背著畫板就出去寫生了,莊潔找過去,他啥也沒畫,人懨懨地躺在草坪上曬太陽。 莊潔輕踢他,「怎麼了?」 莊研睜開眼看看她,也沒作聲。 莊潔坐下,看他半天,有些話不知從何說起。她索性什麼也沒問,拿著畫筆,在畫板上亂畫。 莊研問她,「姐,你畫什麼?」 「不知道,亂畫。」 「姐,你想過爸嗎?」 「哪個爸?」莊潔試圖畫一朵雲。 「你想過哪個?」 「咱爸我已經沒印象了,何叔我沒怎麼想過。我常年在外讀書工作,跟何叔沒那麼親厚。」莊潔想了會,又說:「但是我很尊敬他,拿他當父親一樣。」 莊研坐起來,背對著太陽自言自語,「我反覆做著一個夢,何叔的葬禮上,我像一個木偶人,被嬸嬸們提著披麻戴孝。我腦子裡一片空白,並不想哭,但嬸嬸們擰我,說一定要大聲哭出來。我不哭並不是不傷心,只是不想哭。」 莊潔擱了畫筆,靠著他坐下,「我都忘了,只記得亂糟糟的。」 「我前天夢見何叔了,我夢見他去高鐵站接我,他朝我揮手喊:小妍,小妍。我看見他……」莊研說不下去了。 莊潔用力拍了下他肩,勾著他脖子沒作聲。 莊研拽了根草在手裡,說他小時候很愛趴在地上,不管去哪玩,他瞌睡了就趴在地上睡。有一回被鄰居撿回來,說地上髒,不可以趴著睡。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很喜歡趴在大地上的感覺,至今他都很喜歡。 莊潔笑他,「那你怎麼現在不趴?」 說著莊研就趴在了草坪上,他說想做一個為秋天掃落葉的人,擁有無盡魔法的人。他說他很迷惘,沒有希望,也看不見希望。他說只要看見她和媽忙,他就自責和內疚,原本該他挑起家裡的重擔。他說他不能心無旁騖地畫畫。他說自己懦弱自私又無能。他說他痛苦狂躁焦慮。他痛苦世界不能圍著他轉,他痛苦他沒有哆啦A夢。他說什至這一切的一切,也許都是他在少年強說愁。他喃喃自語,說了很多。 莊潔一直沒接話,聽他說完。說完他就趴著睡了。 「你這個階段我也經歷過,尤其高考那兩年。我至今也不知道想成為什麼樣子的人,走一步算一步吧。」 「路都是走出來的。先不要考慮以後,把眼下的路走好。」莊潔揉他頭,「這種痛苦沒人能替你疏解,需要你自己一點點消化,等渡過來,這就是一種蛻變和成長。媽很愛你,妹妹很愛你,我也很愛你。無論你變成什麼人,成為什麼樣子,我們都依然愛你和接受你。」 姐弟倆聊完回了家,寥濤給他們盛飯,說工人不夠,而且工作也很怠慢。莊潔說疫情還沒過,讓他們也緩幾天吧。寥濤還是那句話,啥時候是個頭。順嘴又提了鎮上引資的肉聯廠,說原本打算入春就開工,現在突然擱淺了,鎮上正找人去說好話,看補貼一點能不能開工。肉聯廠說受疫情影響,原本撥過來的資金斷了,短時間內是開不了工。 吃完飯閑來無事,莊潔曬著太陽看電影。何嫋嫋個人才,她給長靠枕穿了衣服,上面貼了張自己的臉,然後四下亂逛。 莊研看見舉報給寥濤,毋庸置疑,何嫋嫋挨了一頓打,人老實地坐在電腦前上課。 寥濤端著乾果盤出來,抓了把松子坐在莊潔旁邊,剝了會滿臉愁容地看她,「咋整,你說她這種貨色咋整?」說著嘴朝屋裡上課的何嫋嫋一努。 莊潔大笑,隨後抓了把開心果,認命吧,她就不是學習的料。 寥濤大聲說:「那就勉強讀完小學,認個字就行,回來跟著我賣燒雞。」 「我才不賣燒雞。」何嫋嫋在屋裡接話,「我要讀哈佛麻省斯坦福,我要開上市公司,我要當霸道女總裁。」 莊研拍了下她頭出來,拉個凳子坐在莊潔旁邊,看她平板裡的電影。當看見電影是《斷背山》,不自然地挪了位置,低頭玩手機。 寥濤說她看的是啥,倆男人有啥好看。莊潔大致給她講了電影的年代和背景,以及其中的悲劇性。寥濤看了會,剝著松子說:「異性也好,同性也罷,只要不做惡,沒傷害人,都是堂堂正正的人。」說完補了句,「有啥呀。」 莊研低著頭回了屋。 寥濤盯著地上的松子殼看了會,繼續剝松子。 莊潔伸胳膊摟摟她。 寥濤無聲地流淚,隨後朝臉上一抹,騎著電瓶車去了熟食廠。 莊潔合了平板,發了會呆,偏個頭打瞌睡。等醒來的時候身上搭了條毯子,莊研正坐她對面專心致志地畫。 畫裡是莊潔的睡態,和臥在她腳邊的三鵝子。 傍晚莊潔大顯身手,她喊了王西夏過來吃飯。王西夏見桌上不是拍黃瓜,就是涼拌大拉皮,唯一有點廚藝含量的就是麻婆豆腐。但那個豆腐燉的,簡直了。 她以為這已經很流氓了,沒想到莊研又端了份聖女果沾糖。 她望了眼桌上的菜,比劃道:「小研,有沒有硬菜?」 莊研不懂啥是硬菜。 王西夏直接道:「有沒有大魚大肉,能鎮得住場面的菜!」 「有!」莊研點頭,「我姐燉了一個番茄牛腩,一個水煮魚。」 王西夏有點失望,但也勉強,想著就要去廚房,剛到門口,被一股辣椒味嗆了出來。 莊潔不讓她看,說一看就沒神秘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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