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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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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得慌。」莊潔伸個懶腰,冬天的太陽太舒服了。回屋拿了個零嘴,騎著電瓶車去燒雞店。 路上遇見陳麥冬,她扭頭就走。 「犯得著?」陳麥冬攔住她,「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一點度量都沒。」 莊潔啞口無言。 他把她說過的話,原封不動地還了回來。接著又了無誠意地道歉,「姐兒,對不住啊。」 莊潔罵:「我……」 「我、日、你。」陳麥冬動口型。 「咱倆比著爆粗,看誰爆得更粗。」陳麥冬看她,「老子治不了你。」 莊潔回了燒雞店,店裡阿姨告訴她,今兒一早就有人送了箱車厘子來。她問是誰,阿姨隨口就說:「殯儀館裡給死人化妝的那個男人。」 莊潔被「給死人化妝的男人」這個稱號刺到了,她看著阿姨,想告訴她應該用尊重,至少禮貌的語氣說。但阿姨完全不自知,一面醃著雞排,一面用喜慶地口吻說她閨女懷孕了,醫院也檢查了,是個大胖小子。 算了,她想。 蹲下拆車厘子箱子,那邊阿姨搭話,說車厘子可貴了,上個月她女兒去市里檢查,超市里隨手撿了幾顆一上稱,乖乖,小五十塊。 莊潔讓她裝點回去,她不好意思地擺手,說吃了也到不了哪。莊潔給她裝了點,又給店裡的員工洗了盤,剩下的拿回了家。 傍晚寥濤同她閒聊,說今天去算命了,那瞎子太神了,說的十件事裡八件都准。 莊潔問:「你算了啥?」 「我啥都算,算了你們姊妹仨。」寥濤說:「我算嫋嫋能不能考市里,他說沒戲。」 「他直接說沒戲?這算命的也太乾脆了。」莊潔說。 「他不整文縐縐那一套,也不含含糊糊,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我還給了你的生辰八字,他說不急,說你明年就能成事。」……「你有個喜歡了四五年的男人?」寥濤看她。 「誰說的?」 「這瞎子說的。」 「厲害!」莊潔吃驚。 「你還有這事?」寥濤咬著車厘子套她話,「你公司裡的領導?上海人?」 「嗯,上海人。」 「他父母做什麼工作的?」 「他們是高知家庭。」 「啥是高知家庭?」 「高級知識分子家庭。」 寥濤明白了,「他們家庭不接受你?」 莊潔指著車厘子,「您不能一口一個地吃?我也是服了,一個車厘子能分幾口。」 寥濤怔了下,臉一拉,「沒辦法,我打小家裡就窮,吃東西自帶一股窮酸樣。」 「我這樣說了嗎?」 「你真是吃了兩天飽飯忘了自己是誰,什麼是高級知識分子家庭?我沒上過幾年學可我也知道,人知識越淵博,對他人的寬容心就越大。真正有知識的人至少不會歧視人,你們嫌棄你腿,是他們自身的問題,怨你腿什麼事?」 「我虧你們了嗎?我能盡的義務我全盡到了,家裡再難,我沒有讓你們姊妹仨過的比別人差,現在不指望你感恩,你反倒因為想嫁個高門檻,回頭嫌自己家窮酸了?」 「我沒有嫌棄。」 「莊潔,你捫心自問,你沒有嫌棄過?」寥濤罵她,「別嫁人了,一輩子都別嫁了。」 莊潔不作聲。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你倒好,心氣高的……你哭啥?」寥濤虛了底氣,「錯了還不讓說?」 莊潔擦淚,一句話沒接。 「你是我生的我不心疼你?」寥濤鼻頭也酸,「我難道不知道你為這個家的付出?我給你房子買的140平,給莊研買的120平,我還不是心疼你萬一找不到……」 莊潔就無聲地流淚,也不接話。 「你這些年給的錢我都一筆筆記著,回頭都給你,我一分都不會要。」 何嫋嫋放學回來見氣氛不對,莊潔和寥濤各自坐在一側,地上有白花花的紙。她把書包輕輕一放,幹站了會,去廚房刷中午泡在鍋裡的碗。 沒一會莊潔進來,接過碗洗道:「你先去寫作業吧。」 何嫋嫋沒去,站在她身後抿淚。 「沒事兒,我就跟咱媽拌了幾句嘴,你去寫作業吧。」 何嫋嫋出去寫作業,寥濤進來,翻了會冰箱說:「我給你燴個菜?你不是愛吃燴菜?」 「行。」莊潔點頭。 「你出去歇會吧,我來刷。」寥濤把她攆出去。 吃完飯她出來閑轉,經過殯儀館頓了下,門口停了輛喪車,她隨著家屬上了臺階。她來過一回,大致記得方位,工作人員在佈置靈堂,她聞著哭聲去了化妝間。 喪戶隔著面玻璃看陳麥冬給他們兒子化妝,莊潔俏聲站在門口,想看他是怎麼給逝者上妝。 陳麥冬一絲不苟地工作,逝者因為長期病痛折磨,臉頰深深凹了下去,他正在給面部做局部填充。 莊潔從未見過他這麼認真,平和,溫柔的一面。他拿著鑷子,另一隻手擋著逝者的臉,一點點地往他嘴裡填充。正看著,逝者父母轉向她,哭著問她是誰? 莊潔朝他們道歉,立刻退出了化妝間。 她在殯儀館抽了兩支煙,等了將兩個鐘,才見陳麥冬從淋浴房出來。陳麥冬看她先是詫異,隨後問:「你來這幹什麼?」 「閒逛。」 「誒。」莊潔肩膀碰碰他,好兄弟似的問:「餓不餓,請你吃宵夜?」 「不餓。」陳麥冬不給面子。 「得了啊,別沒完沒了了。」莊潔拍他肩說:「老同學,給個臺階就應……」 「你抽煙了?」陳麥冬問。 「抽了。」 「這裡面不能……」陳麥冬沒再說,戴著手套騎上摩托,看她,「你是等我?」 「等你。」莊潔看他,「暫不是很久沒聚了……」 「咱倆啥關係?需要天天聚一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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