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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莊潔回她個大拇指,發了個,「厲害。」

  王西夏回她,「回頭聊,我們要開會了。明天準備培訓。」

  莊潔沒再回。她看了眼備忘錄,月底也要培訓了。

  坐地鐵回公司的路上,她忽然就想起了陳麥冬,也就是一閃而也,還沒往深想,就接到一個好友申請,她點開看,頭像是公司總部大樓。她想都沒想地通過。

  對方迅速回了條:怎麼刪我微信了?接著又一條:生氣了?

  莊潔看著聊天界面沒回。

  對方又一條,簡單明瞭:季同。

  莊潔想:以季同的精明自然明白自己為什麼刪他,但沒想到他會換個號加回來。她做人原則就是不與人交惡,能聊一塊就是朋友,聊不一塊當個點頭之交。

  她當初刪完季同就後悔了,將來工作免不了有交集,當個點頭之交就行。

  正想著怎麼回,界面一直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接著就是一條60秒語音。一條還沒聽完,又接二連三地收到三條。

  莊潔一條條得聽——他想恢復以前的關係,大家還是上下級,私下還是好朋友。

  莊潔就沒見過這麼不利落的男人。他冠冕堂皇地說了一堆家事,說父母對他期望很高,有些事他沒辦法承諾。如果她能出來深造兩年,他家人會容易接受一些。

  這不等於沒說。

  莊潔隨便出了個站,找了個相對安靜的環境回他:我能理解你的規劃,但抱歉,我沒有足夠的勇氣和安全感隨你過去。我不曉得深造兩年後,你家人還是不認可我怎麼辦?而且我不會為任何人做出我不情願的改變,我覺得我現在很好。我向你表白的那一刻就想到了結局。

  季同久久沒回她。

  莊潔猜他是喝了點酒,否則以他的性情和傲氣不會說這些。

  她抽了支煙又回他:咱們以後只維持工作關係吧。私下朋友就算了,不合適。祝好。

  季同一直沒再回。

  莊潔迎著頂頭風回到家,張丹青煲了濃郁的雞湯等她,對她這段時間的照顧表示感謝。

  她很感動,這種天氣喝碗雞湯不要太好。她接連喝了三碗,開始去衛生間放洗澡水,打算泡個舒服的澡。浴缸是她兩年前住過來刻意買的,她喜歡泡澡。

  張丹青收拾好廚房坐在地毯上練文章,身邊一堆亂七八糟的廢稿。她亂丟亂放的毛病依然沒改。

  今天大降溫,莊潔又吹了一天的風,人都是木的。她穿著浴袍出來沖了杯感冒藥,回來的路上打了幾個噴嚏,八成是要感冒。

  她見張丹青在寫東西,問她要不要咖啡,張丹青順勢道:「謝謝姐。」

  莊潔替她沖了杯咖啡,自己抱著杯感冒藥坐沙發上。外面風越來越大,呼呼直響。她隨手撿起團廢稿抻開看,誇道:「寫得很好啊。」

  「不好,意境沒渲染出來。」張丹青說。

  「我覺得還行。」莊潔頭腦簡單,喜歡直白的文字,太晦澀難懂的她嫌費勁。

  張丹青擱了筆,指著窗外呼呼大風,「姐,你形容一下此刻的天氣。」

  「我靠,風好大。」

  「姐,你延伸一下,幾月的風,哪裡的風,它為什麼大?!」

  「深秋,窗外的風真他媽大。」

  「臉都被吹皴了。」莊潔喝著感冒藥,讓她幫忙拿一貼面膜過來。

  「姐,你這文字底蘊不行,太白描了。」張丹青給她拿了面膜。

  「我就沒底蘊。我喜歡阿城的白描,實實在在,不拿腔拿調,文字精准世俗有張力,寥寥幾筆全出來了。好句子笨句子運用的相得益彰。」

  「姐你真是、中國能有幾個阿城?」張丹青望著窗外的風,下巴貼在胳膊上說:「我想家了,我想我媽給我做的鲃肺湯。」

  「那就回,你家離這麼近。」

  「姐,你聽過什麼奇奇怪怪的死亡事件麼?」張丹青同她聊。

  莊潔想了會兒,說:「我們老家鎮上修高鐵,一個工人不小心掉到了橋墩裡,然後就被混凝土封住了。」

  「什麼是橋墩?」

  「支撐高架橋的橋樑。」

  「沒救出來麼?」

  「說是人封住了。」

  「我還是沒畫面,不能想像。」

  「你看過《兩小無猜》沒?應該就是男女主被混凝土澆灌的畫面。「莊潔說完補充道:「我也只是道聽途說,你就當我在胡說八道。」

  倆人聊了會張丹青去睡,莊潔把地毯上的廢稿收了,身上搭條毯子聽窗外的風。心裡想著:該穿羊絨大衣了。想到羊絨大衣,就想著該去買一件黑色及踝款的,能擋寒。

  正想著要不要買一條羊絨保暖褲,寥濤就打電話過來了。她說老家變天了,冷得厲害,問上海怎麼樣。莊潔說溫度還行,就是風大。

  莊潔有截肢殘端神經痛,變天的時候發病率高,殘肢端會一陣一陣的疼。從前為了緩解這種疼痛做過手術,但並沒有根除。後來她學著適應這種痛,當適應了,也就不覺得難以忍受了。她從前住院認識一個病友,對方是幻肢痛,那種更恐怖。無時無刻都在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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