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媽的後現代生活(27)_燕燕

二十七

　　27、菜場再遇金姨

　　

　　畫紅圈賺來了錢，葉如棠把賺來的一遝「老頭兒票」攤在桌上，一字排開，嶄新嶄新的，很有成就感。她閉眼想想，應當慰勞自己一次。

　　菜市場的人基本上臉都熟，葉如棠正選香菇，聽見背後傳來對話，一男蘇北音，一女東北口兒。男的說，別買太多，過年咱都是趕飯局，哪有在家吃的時間？女的說，飯局油太大，去了也吃不飽。打包回家都是喂狗吃！再說，萬一閨女回來哪，我買的都是給你補的，順口兒。

　　葉如棠聽著怎麼有點耳熟，不自主回頭低頭瞅了這夫妻一眼，瞅個背影。她瞅見他胖乎乎，拎的馬甲袋，裡面放著魚啊肉啊菜啊，還有一隻活王八，一看像是有錢人。胖男轉身又出去接手機，擋在柱子後面。此時，葉如棠掉頭在一邊買水產，看看價簽新鮮大海蝦每斤46元，她說，師傅給我稱四隻！師傅打量她說，四隻？對，四隻。葉如棠說。她不顧師傅的臉色，盯著秤。旁邊一女人過來，喊道，來二斤！師傅接茬兒那叫一個快，好哎！嘩啦一滿秤盤，女人挺沖，說，哎哎慢著，你把水給我瀝淨了啊，別整得三兩水去！邊說一隻佩戴翡翠戒指的手，一伸便把秤盤抓下。

　　這一瞬，葉如棠不用扭頭就知道是誰了。金永花，金姨。

　　金姨見葉如棠就像見到親人一樣，大呼小叫，激動地一把摟著她僵硬的身子，讓菜市場的人都張望她們這裡。葉如棠被摟著，還聞到熟悉的香水味，不過這次是人家自己的。再看金姨那份滋潤，身心不知比當時漲出幾多光彩。葉如棠頭回意識到，啥叫一步登天，春風得意，女人活得得意自然是背後有個男人，要不為何這世上女人都想要攀高枝呢。

　　金姨拎著二斤大蝦，下意識問，你買完了？眼睛便掃過她那四隻。葉如棠說，好了。眼睛假裝往其他水產品那裡瞟瞟，好像她採購計畫很龐雜。漫不經心的，也不問啥。金姨先掏出面巾紙，仔細擦擦挑大蝦的手指，用鼻子嗅道，真腥氣。給你一張。回頭找她老公，沒見人影，又熱情地拉著葉如棠的手。買完了好，咱倆說會兒話，我真想你哪姐。不見你我過年一準去你家拜年，嘿，想啥就來啥，咱倆還是有緣。

　　鎮定一下後，葉如棠的臉上掛著清霜般笑意。她一直躲著熟人，可眼前轟一聲就跑出這麼一個人，一想著讓人心煩的人。想躲躲不過。一直都是金姨一個人說話。說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讓對方別再居高臨下。看著葉如棠那張塌陷很厲害的臉。她說，大姐啊大姐你瘦了，瘦得像一隻沒奶的山羊。哈哈，你別不高興，這歲數，說女人瘦了是金不換。可你在我眼裡，你胖了瘦了都好看。你那氣質是女人的榜樣哪。聽這幾句，很受用。金姨就是本色，還是鐵嘴一張。這一刻，葉如棠聽進去了，驚訝地看著她一張鳥兒一樣的紅嘴，就是那種隨著春天一起到來的稚嫩翠色。可她感到自己心裡好像呼啦長出了荒草。

　　金姨說，說句你不愛聽的，趁著有本錢快找人結婚，別答理那些什麼文化人，老潘那樣的老蟊賊，他們就像東北的跳蚤，再怎麼從他們身上擠，也擠不出多少血來。

　　聽到這，又心煩。明擺著炫耀幸福，她打算脫身了，可內心還是有點蠕動著好奇心，難道她40來歲撞大運撞了老財主。姨媽故意說，你那漂亮女兒出息了吧？

　　金姨咯咯笑說，是，上電視了。我現在條件好了，不缺錢，老公對我們娘倆很大方。她歎口氣，又說，不缺錢的女人，是好事也是壞事。缺錢，人就勤謹，不偷懶哪；不缺錢，人就變懶了。咱家反正有小時工，我啥也不幹，傻吃悶睡趕上寵物寶貝了。寶貝是我家的那只名狗，好玩死了。

　　葉如棠說，好啊，有福氣。

　　金姨還給她賣個關子，說葉大姐，你知道我現在和誰在一起發揮餘熱嗎？葉如棠說不知道。金姨便一臉幸福說，是老邵。

　　哪個老邵？

　　邵處長啊。就是東院的那個，副處退休享受正處。

　　葉如棠啞然明白，牌桌歲月一點沒糟蹋，小嘴真叨上一個現成的肥肉。那個傢伙在後勤幹了多年，不動聲色撈足了退休。白胖，挺大個肚子。蘇北人。曾經好像托人來，確切說是托灰帶魚提過親，希望和葉如棠也能一起發揮「餘熱」，當然碰了一鼻子灰。

　　說著，金姨就挽著老邵款款離去。

　　望著走在前面的金姨，葉如棠回家差點走錯路。她心裡就像飛進了一隻蒼蠅，那只蒼蠅鬧騰得她心裡挺亂。但是葉如棠畢竟是優雅的女人，表面上她還是怡然自得，昂著頭，不卑不亢，誰也看不出她心裡有只蒼蠅。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