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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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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保姆變"主人" 金永花來到葉如棠家,照習慣稱她金姨。自然,寬寬也跟著叫。 有家的感覺真好!這是金姨安頓好自己箱子之後發出的第一聲抒情性感慨,她的全部家當就是一隻箱子(上帶三個保險大鎖頭)和一隻舊紙箱,紙箱上印著「安樂衛生巾」字樣。隨著她的到來,寬寬感到家裡仿佛如同一輛坦克轟隆隆地碾過。 第二天,金姨拖完地,拿錢去買菜,姨媽在家三等二盼不見人影,眼看牆上的老式掛鐘走到了中午12點,還不見金姨她進門燒飯。寬寬一個勁兒喊餓了,姨媽只好自己動手煮點面,放點香蔥臥一個雞蛋馬馬虎虎湊合了這頓飯。 等到午餐過後,金姨空手回家,臉上紅撲撲,一問,說是去老幹部活動中心,三缺一,我,嘻嘻,伸伸手,小意思,真和了!賺了40多塊哪!順帶著吃了一份活動中心供應的免費盒飯,裡面還有兩個大雞腿(這可是老幹部的待遇)。再問,你買的菜呢,她兩手一拍頭,噢,哎呀媽呀我落在桌子底下了! 一來二去,金姨贏錢的機會總比輸的多,她外出找鐘點工的心不那麼焦慮了,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現在每天去老幹部活動室,已經成了她生活裡最重要最興奮的事情。 早晨鍛煉,葉如棠照例捎帶早點,在電梯口遇到了鄰居「灰帶魚」老太拿著油條,兩人隨便聊著天氣和油條攤衛生不衛生,很快轉到了保姆的話題。葉如棠聽著聽著,憑她一貫的警惕性,覺得今天這位鄰居暗示了她什麼,而她沒搞明白,於是心裡疙疙瘩瘩起來,於是,葉如棠仔細回想了幾件事,猛然一下,她找到了原因。按照往常的習慣,早點之後下一個活動是去市圖書館,但是,現在她當機立斷更改了計畫。 不出所料,葉如棠一到老幹部活動室,麻將桌上硝煙彌漫又風光無限。 硝煙彌漫是指金姨在那麼投入地與三位男士、上了歲數但壯心不已的老幹部戰鬥,大家都沒注意站在背後的葉如棠;風光無限是金姨大將風度,連連一手好牌,吆五喝六,還有人給倒茶侍候哪。葉如棠從她那兒竟然還聞到了一股沁心溫婉的氣味,很熟悉,是自己喜歡使用的那種名牌CD香水——這可是妹妹出訪法國帶回的禮物呀,平日葉如棠都輕易捨不得噴。再細看,金姨穿的也是自己送給她的真絲外衣。三位老幹部面前,金姨欣然接受來自各方的關注目光。當然,這也是他們把金姨與其他同齡婦女相比較的結果。 金姨說,老劉該你了,我說老蘇啊你早上吃了啥了,倍兒精神,老邵你腦子別走神啊! 老劉,老邵——這是你金姨喊的嗎?葉如棠忍住氣,把兩個胳膊在胸前抱成一個麻花,冷眼旁觀。這仨老幹部都不是生臉兒,一個大院混了多年,從革命履歷到家事,子丑寅卯她都曉得。別看現在爭吵抬杠,滿嘴胡說八道,但在離休之前卻非等閒之輩。東邊那位是老蘇,宣傳部副部長,南邊的高個老邵是處長,北側胖子老劉也是副局級待遇……而且,這仨人還有一個特點,那就是除了衣食無憂天天休閒之外,每個人都是光棍兒,不,鑽石王老五,單身老貴族。老伴兒有病故的,有出國的,還有車禍走的。老幹部活動室就是一個社交陣地,冬暖夏涼,在這裡可以談論時事政治、天文地理、八卦消息,玩什麼都行。這不,打麻將的隊伍裡,出現了一個熱點和亮點,那就是這位49歲、單身女士金永花。 金永花自稱是葉如棠同志的表妹,所以他們竟隨著叫金姨。麻將搭檔看來與她都熟得不行,說話既隨便,又透著親切。 那天葉如棠站了一會兒,終究沒當眾掃大家的興,畢竟是外人在,她保持了慣常的表情和姿態。她不說話,人家也不答理她,她就一個人氣呼呼地回家。「好嘛,跑去和老幹部調情,真不要臉!」姨媽坐在沙發上,惡狠狠地數落她。 等到金姨回家,撅著屁股滿頭大汗猛擦地,姨媽又不忍說她了。姨媽處理問題就是這麼文雅。 金姨被大家叫得很麻酥酥的幸福。她的東北口音,那生動的談吐很快又上了一個文化層次,變得妙語連珠了。 這些日子被資深老幹部們薰陶過,金姨變得天上地下無所不知。譬如明星鞏俐爭戲搶鏡頭把另外一個明星章子怡氣哭了(好像她在現場似的);銀行人民幣年底加息調整利率(中國為什麼加息,好像她參加會議了)……以及非典新消息,西尼羅河蚊子進海關,轉基因食物在哪個超市里賣,影響上海生育率下降什麼的……她都是資訊發佈者,本來姨媽就是愛聽她嘮嘮嗑,昨天晚上,姨媽終於忍無可忍對她的嘴巴,大聲道:「我說,你能不能不說話?!」 姨媽開始整夜整夜睡不著覺,腿好了可血壓升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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