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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致命的邂逅 

  事實上,推動葉如棠痛下決心割斷家庭鎖鏈的還是愛情。愛情就像一棵大樹始終生長在她的心裡。 

  原因在於上世紀90年代初的一次出差,那個時期人人樂意奔特區出差,葉如棠正好去參加一個業內的重要研討會,住在中國酒店。她想起此地有個大學老同學黃家福,在深圳公安局外辦,已經多年未見。打了電話,對方在一個飯店正吃著,大呼小叫很熱情,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老友翻騰一遍,半醉半醒的語氣,要請她吃夜宵,她婉言拒絕道:「廣東人就是個吃。」。黃家福直著舌頭叫道:「葉如棠啊,公主,我請你不給面子?有人請你見面你不會不見吧?」葉如棠忙問:「誰啊?」他笑道:「他也在深圳,他離我很近的!你猜猜看?」葉如棠打斷他:「別賣關子,誰啊?」「王寅大!王經理!」葉如棠想都沒想大叫一聲:「他在哪?!」 

  她捏著電話呆住,心裡一陣狂跳。 

  這個她心中放不下的白馬王子神速出現時,是駕著一輛白跑車,海關走私來的,成為他善拼殺而成功的明證。葉如棠握著他的手,感到就像做夢,王寅大容顏未改,偉岸英俊,西裝革履的襯托下儒雅中增添了幾分威儀。 

  見到葉如棠,他並沒顯得更激動傷感一些,倒是落落大方,神情淡定。不能說他無情,葉如棠在他心目中的烙印怎麼能一朝抹去,然而,監禁生活之後的坎坷經歷,使他更加懂得生存中男人的尊嚴大於愛情與一切。他倆各自談了談分手之後的種種變故。王寅大被發配到了安徽淮北農村,當民辦老師,後來自己聯繫對調回到了青島老家,在鎮上中學教書。若是滿足于小民百姓的日子安心教書,他可能成為廢人一個,銳氣全無。但他的激情之火從來沒有熄滅過,他出來之後,從沒找過葉如棠,再感天動地的愛情對深陷農村一隅的他有何意義?憑著他的智慧與相貌,他在最不起眼的女人堆裡挑揀上一個最不起眼的———張副縣長的女兒,儘管這女人比他小8歲,幹乾巴巴毫無情趣,可給他生了一對雙胞胎。他們的生活,是沒滋味,可比起大多數中國人來說,不能說是很差。他心裡也明白張副縣長的政治前途怎樣,果然之後一路攀升,老丈人進市委班子,而精通哲學的王寅大驚歎自己的遠見,一旦找到適合自己的舞臺,是個怎生了得的角色。他待到改革開放的好日子立馬伸展拳腳,陽光朗照的大路上,王寅大從當校長、教委主任到調任青島外貿系統,一路大步流星,直至委以青島派駐深圳金海貿易公司經理重任。 

  葉如棠告訴他自己嫁給吳漢的前後經過,他「哦」了一聲,憤懣得不行。當初,這軍宣隊東北黑大個兒公事公辦的假正經,對他算是客氣,雖交談不多,但講究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從不動粗呵斥,放風故意延長一點時間,時不時也給他根香煙吸,沒想到姓吳的王八蛋心思精明,如此處心積慮搶走了他的女人,斷送了一對好姻緣。多少次他在暗地裡遙想過葉如棠,以為這麼美麗有才情的女人定在世界的某個角落幸福著,只能與她來世續緣,夢裡相隨。她金枝玉葉,遠在天邊自己是配不上的。哪料到被這麼個粗俗無知的貨色折了花,又不知好歹地踐踏。 

  王寅大狠狠一踩油門,跑車飛也似地彈出。這時,他拿出了當年對劇本臺詞「點睛」的氣魄,對葉如棠說:「這筆賬,現在到了結的時機了。」他左手握方向盤,右手一把攥住葉如棠的手,攥得她鑽心地疼,但她什麼也說不出,眼淚嘩嘩地流。風從耳邊呼呼吹過,把她乾涸的心重新漲滿。他在一片海邊綠地停下了車,抱著葉如棠的臉龐,吻她,用西服袖子給她擦淚,撫慰道:「誰也搶不走你!」他這句話和姿態非常完美地象徵了他們剪不斷理還亂的上半生。 

  王寅大與她真是致命的邂逅,葉如棠這只孤舟,義無反顧地駛向了茫茫未來。等待與希望成了她能夠支撐的精神動力。王寅大說了一句她喜歡的詩,一句俄羅斯詩句:等著我吧,我會回來的!然而,恢復理性之後,他又擰著眉頭對她說時機未到。他說要在適當時機與老婆不講價錢、不受傷害地和平分手。 

  九十九道油鍋堿水煎熬後還是苦海無邊。多少個日日夜夜,葉如棠獨自咽下苦水不與人傾訴。直到有一天大病一場才告訴前來陪床的妹妹葉如蘭,離婚緣由的來龍去脈說完,葉如蘭蹦起來罵她,如果不是發生在自家姐妹身上,老妹不會相信這種落套電視劇劇情!你的青春還不夠殘酷嗎,嫁了一介武夫,粗俗是粗俗,不來虛頭巴腦!這可好,姓王的細膩浪漫,細膩得滴水不漏,一副當官當出來的小心,老婆情人一個不能少!虛偽男人的一句承諾把你毀成了這樣?你還等什麼? 

  葉如棠偏要做這生活長劇的悲情女主角,起伏跌宕離結尾還早呢。她理想主義的一盆火繼續熊熊燃燒,直至成為灰燼。這不,王寅大又千里迢迢來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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