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原著 > 香樟樹 | 上頁 下頁


  小杉伸手一把拉住了她,蘇玲玉緊張地大叫起來:「你是啥人啊?你要幹什麼?」

  陶妮拼命把小杉往後拉,她從口袋裡掏出錢來:「我們買票,三張票到終點站。」蘇玲玉接過錢撕車票,三個人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她,她心虛地垂下眼皮。

  三個人跟了蘇玲玉一路,直到蘇玲玉下班回家,她們還是執拗地跟著她。蘇玲玉拐進了一條小弄堂,陶妮悄悄地告訴芳芳和小杉,蘇玲玉的家快到了。這是一個典型的舊棚戶區,密密麻麻的房子擠著房子。弄堂很窄很破,蘇玲玉時髦、誇張的穿戴和窮巷的寒酸形成了很滑稽的對比。

  快到家的時候,蘇玲玉終於忍受不住,她停下腳步惡狠狠地看著她們:「你們跟了我一整天了,你們累不累啊?你們到底想要糾纏到什麼時候?」小杉冷冷地說道:「你自己心裡清楚。」 「你們想怎麼樣?我告訴你們吧,那個戒指已經被我弄丟了,不可能再還給你們了。還有,你們如果再這樣跟著我的話,我可就要報警了。」蘇玲玉蠻橫地把包一甩就往前面那幢破舊的房子奔了進去,她的高跟鞋踩著破舊的木樓梯發出一陣陣特別響亮的聲音。三個人看著她的背影,氣得說不出話來。

  「氣死我了,真是太氣人了,我長這麼大還沒受過這種氣呢。真是太欺負人了,這種人就不該多跟她嗦,我今天得好好教訓她一下。」小杉說著在地上找著什麼。她撿起一塊磚頭看了看嫌太小,就把它往地上一扔,繼續找,芳芳心領神會地從地上撿起一塊大磚頭遞給小杉。

  「你告訴我哪一個窗戶是她家的?」小杉掂了掂磚頭,沖陶妮問道。陶妮伸手一指,說時遲那時快,小杉手裡的磚頭就飛了出去,不偏不倚地砸在陶妮所指的那塊窗玻璃上,玻璃「哐」地一聲碎了。芳芳看看周圍,有點害怕:「我們快跑吧,一會兒她要追出來了。」小杉擺出一副好戲要上演的架勢:「怕什麼呀,我就等著她出來罵她呢。」陶妮突然一跺腳:「壞了壞了,這下壞了,我剛才指錯了,應該是那家,這是她鄰居的家。」小杉大驚:「什麼?你說什麼?你怎麼……」芳芳已經跑到一邊去了:「快跑吧,你們還不快跑啊?」

  這時,那戶人家的窗被推開了,一個非常兇悍的中年胖女人從窗戶裡探出身來,她氣急敗壞地喊著:「啥人,啥人這麼惡劣,往我們家窗戶上扔磚頭?你們不要跑,站住!幫我抓住她們。」陶妮、芳芳、小杉三人這時什麼都顧不得了,撒開腿落荒而逃。

  蘇玲玉聽到動靜打開窗戶向外張望著,胖女人沖著她大喊:「這是你們家的親戚是嗎?我看見過的,你告訴我,她們是哪裡的,我會去找她們算帳的!」

  三人回到了陶妮家,直到吃晚飯,三個人還是驚魂未定。這下不但沒有要回戒指,還闖了禍,三個女孩既懊惱又擔心,不知道會不會給自己帶來什麼麻煩。陶妮說她早就聽說那個胖女人是出了名的兇悍,她很有可能會把這件事情告到學校去,芳芳特別擔心這事會影響她們的畢業分配,如果為了這事而影響了前途,那也實在是太窩囊了。三個人討論來討論去,也沒有想出一個解決問題的方案,最後,陶妮想出了一個辦法,她的主意讓芳芳和小杉都眼睛一亮。

  夜深人靜之時,三個人又悄悄回到了蘇玲玉家的房子前。此時小弄堂裡空無一人,胖女人家的窗戶並不高,陶妮身手敏捷地踩著樓下人家的鐵柵欄爬了上去,陶妮悄悄地從半開著的窗戶中往裡看去,只見胖女人在床上睡得呼呼的,陶妮抿著嘴偷偷地笑了。她從兜裡取出一封信,把它放在了窗臺上,她還找了一個茶杯壓了壓。這就是她想到的賠罪方法,信封裡裝著賠償玻璃的錢,還有一封信,信寫得短小又精悍:「對不起,上次我們誤砸了你們家的玻璃窗,今天送來這點錢作為賠償。我們之間無冤無仇,求你發發好心放我們一馬。謝謝你了!」

  陶妮正要從上面下去,這時她突然看見了窗臺邊放著一個籠子,裡面關著一隻小白兔,黑暗中它正瞪著紅紅的眼睛看著她。陶妮情不自禁伸手去逗兔子,兔子一蹦一跳的,陶妮伸手想去抓住它,不小心碰到了籠子,發出了一聲響聲,陶妮緊張地抬起頭來,這一看把她嚇得半死,只見胖女人已經站到了她跟前,她和陶妮大眼對著小眼。「啊——」陶妮嚇得自己先叫了起來。

  不遠處在弄堂口望風的小杉和芳芳被陶妮的尖叫聲嚇得都跳了起來,陶妮從鐵柵欄上跳了下來,她對著正在向她走來的小杉和芳芳大叫:「不好了,快跑!」陶妮的聲音剛落,身後便傳來了胖女人聲嘶力竭的叫聲:「有賊啊,抓賊啊。」

  三個人逃命似的狂奔著,聽見後面追過來的聲音越來越近,陶妮靈機一動把芳芳和小杉拉進弄堂邊一個開著的垃圾房。三個人捂著鼻子從門縫裡看著「追兵」往遠處跑去,她們這才松了一口氣。

  就這樣惴惴不安地過了週末,星期一一大早三個人就跑到系辦公樓去探聽有沒有東窗事發。

  走到系辦公室門口,陶妮停下腳步說:「我想跟你們商量一件事情,如果系裡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你們就說都是我一個人幹的好了。」小杉撇撇嘴:「陶妮,你也太小看我們了,我們是這麼怕事的人嗎?」陶妮急忙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不願意在這個節骨眼上害了你們,這本來就是我們家的事情,我不能連累你們的。」「連累什麼呀,事實上這磚頭本來就是我扔的,對不對?」小杉無所謂地聳聳肩。芳芳猶猶豫豫地輕輕說道:「我看還是算在我頭上吧,我本來就沒希望分到什麼好工作,你們倆還有希望評優秀畢業生,還有希望留校……」小杉打斷芳芳的話:「你得了吧,這兒沒你的事,你別來湊熱鬧了。」

  走到輔導員辦公室門口,陶妮伸著頭向裡面張望,沒有他們要找的韓波,只有郭老師在打電話。陶妮說要找韓波,郭老師指指隔壁,告訴她韓波正在和系主任談話。三個人相互對視,感到事情又嚴重起來了。

  三個人跑出辦公樓,悄悄地踩著花草潛伏到系主任辦公室外的窗戶下,她們剛想探頭往裡看去,裡面傳出了韓波的聲音,「我不同意,我堅決不同意這樣的做法。」

  陶妮一下子捂住胸口。小杉和芳芳悄悄地探頭往裡看去,只見韓波和系主任面對面地站在辦公室裡,他們看上去都有些激動。

  「小韓,你冷靜一點好不好?你這麼衝動,我們怎麼商量事情。」「主任,不是我不冷靜,而是你們這個決定太不合理也太不公平了。我已經算過了,陶妮四年學習的總成績比司馬小杉高出10分,她的綜合分也比司馬小杉要高出十多分,而且她自己有很強烈的留校任教的願望,我知道系裡開會討論過三次都已經內定她了,現在就因為司馬小杉的母親出了一筆贊助費,系裡就突然決定讓司馬小杉頂掉陶妮,這樣做對陶妮真的是太不公平了。」

  三個女孩兒沒想到韓波是為了她們的事情在吵,她們不禁面面相覷。小杉顯得十分驚訝和尷尬。

  「小韓,你說的是有道理的,可是我們系現在真的很需要這筆贊助,我們又申請不到多一個留校編制,你說我們該怎麼辦呢?」「王主任,我真的感到很悲哀。如果學校現在也變得如此利慾薰心,那這個社會還有什麼希望?我最近一直在看這些學生的周記和隨筆,你知道嗎?陶妮和司馬小杉她們是最好的朋友,她們崇尚友誼,渴望真誠,我們如果真的那麼做的話不論是對陶妮還是對司馬小杉來說都是一個傷害。」「系裡的工作是有規定和紀律的,畢業分配工作是絕對保密的,她們不可能會知道這些事情的。」「她們可以不知道,但是我們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陶妮這樣一個女孩子,家裡沒有任何背景,她從窮街的高中裡考出來,高考的成績是全年級的倒數第三名,但她經過四年苦讀,靠著自己的刻苦和努力最終獲得全年級第一的成績,這多不容易啊。我看過陶妮交給我的一篇隨筆,她對她的將來充滿了美好的憧憬和嚮往,這樣的學生我們真的不應該去傷害她。如果系裡堅持這樣做的話,我就不再做這個輔導員了。」

  這無意中的偷聽讓三個女孩子的內心變得沉重複雜起來,砸玻璃的事情突然變得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們的友誼在此刻經歷著第一次嚴重的考驗。三個人都沉著臉往寢室方向走著,走到那棵香樟樹下,小杉先停了下來,陶妮和芳芳也跟著停了下來。

  「你們一定感到我這個人特陰險特沒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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