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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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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致公伸出手按在水蘭肩上,截住了她的話。他拿起桌子上的酒瓶,把範磊的酒杯滿上,然後端起來遞到妹夫面前:「范磊,不,妹夫。這麼多年我也沒叫過你一聲妹夫。說實話,我原本心裡就是覺著我比你高,比你能耐,和你不是一種人。今兒聽你說,還有經過了上回的事,我想明白了,沒錯,妹夫,你說得對!我沈致公就是不配做領導,就是不配讓這個家的人敬重!這麼多年,我確實沒有為這個家做過一點貢獻,我心裡慚愧得很!」他也說得動情,目光一一掃過每個人的臉,眼睛裡飽含歉意:「妹夫,爸媽、海洋、謝言,我沈致公今兒當著大家說下這句話,從今以後,我真的就是喬家的兒子!媽,以後您怎麼跟範磊說話,您就怎麼跟我說!」見老太太忙不迭地點頭答應,他又把遞給範磊的酒杯舉了舉,端著酒杯的手執著地停在那兒,等待著範磊的決定:「妹夫,這酒姐夫敬你,你要是還認我這個姐夫,我們倆就幹了這杯!」 範磊默不作聲地看著他,又看看他手裡的酒杯,終於接了過來。「叮」的一聲輕響,兩人把杯裡的酒幹了,各自坐下,相視而笑,原來互相都不大看得起的連襟罅隙盡消。 老爺子欣慰地看著這一雙雙小兒女,還有他們各自的下一代,拿起酒瓶給在座的每一位子女面前的杯子裡都倒滿酒,之後,他端起自己的杯子,高舉到面前。 「這杯酒,」他環視著兒孫們,一種又有滿足又有抱歉的複雜感情膨脹起來哽住了他的喉頭,幾乎讓他說話都有些不太流利了:「我代表你媽和我,敬給你們,一是為了感謝你們,我們老了老了,還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真是不應該;二是,向你們謝罪了,這人一老,想事也不比以前周全了,讓你們犯難,添堵的,你們就多擔待著點兒吧!」 他舉起杯子,跟水蘭和沈致公碰了碰,開口道:「水蘭,致公,能看見你們現在兩口子和和美美,我和你媽,算是放下這顆心了。我們活到這歲數,除了你們這些兒女,還有什麼可讓我們惦記、操心的?只要你們能過得好,不給我們添亂,就算是盡孝了,我們也就滿意了!」水蘭和沈致公都低下了頭,沈林默默地在桌下遞給身旁的母親一張紙巾,讓她擦淚。 老爺子又和海洋和謝言碰了碰杯,無比感慨地說道:「海洋,言言是個好媳婦,我們知道,你們日子也不好過,再加上我和你媽,更是給你們添亂。言言,爸爸給你賠不是了!」 謝言哭了,端著杯子的手抖得厲害,她顧不上抹臉上縱橫的淚水,哽咽地叫了一聲「爸」,就再也說不下去。 老爺子又和水靈範磊碰了杯,向這對夫妻點頭致意:「靈兒,范磊,爸和媽一直都讓你們照顧。這個家裡,最受累的就是你們了。爸不說謝你們,那顯得生份。磊兒說的不錯,他是這個家的兒子,要說這個家,就是和你們最不生份。你媽和我有時候說什麼過火的話,你們也都別放心上,跟自己的孩子,也客氣的嗎?」範磊聽著,不住點頭,一邊點頭,一邊用自己粗糙的大手在眼睛上抹了一把又一把。 「老太太,來吧。」老爺子說到激動處,深深喘了口氣,示意老伴也把酒拿起來:「行了,啥都不說了,都在這酒裡了!」他一仰脖子,把杯裡的酒一飲而盡。老太太跟著把自己的酒喝幹。兒女們一個個淚流滿面,紛紛把杯中酒飲盡,就連沈林和小水也都紅著眼睛陪大人們一起把自己杯子裡的可樂喝得一乾二淨。一年來的波折、磨難,悲慟、傷心,互相的誤解、抱怨,全都隨著這杯酒流入了已經成為歷史的往昔時光,再不復返。 22 似乎隨著新一年的到來,謝言曾經說過的「否極泰來」真的應驗了。最先否極泰來的是海洋,而給他帶來「泰」的大福星,竟然是誰也預料不到的沈致公。 那位手把土地使用證大權的「土地爺」劉處在應海洋邀請赴了兩次宴,弄清了海洋托他要辦的事之後,就再也難以請動。海洋明白他的難處。說到底,劉處手裡的權,是國家暫時存在他這裡的,犯了錯誤隨時可以收回,不像許大嘴放高利貸,哪怕有風險,只要自己覺得值得一試,也可以把錢嘩嘩地扔出去。可他也不甘心手裡明明攥著好好的房子,卻不能變現,就像在一個餓得奄奄一息的人面前擺上栩栩如生的食物模型,那簡直比直接任他餓死更加殘酷。 「你說的劉處,是不是叫劉永福?這個人,我好像有點印象。」沈致公在跟海洋聊起這件事後,就一直在琢磨這個似曾相識的人物。琢磨了一會兒,他像個考古專家一樣捧出一本薄薄的藍皮上還印著燙金名字的小冊子,他在密密麻麻如螞蟻一般大小的文字裡翻了半天,終於在一行細小的人名中找到「劉永福」這個名字,指給海洋看:「是他嗎?」海洋看看上面登記的住址和辦公地點,肯定地點點頭。「嗯……」沈致公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語道:「讓我想想。」 對大姐夫的「想」,海洋沒有抱任何希望。儘管劉處是自己老鄉這個重要的資訊,海洋挖空心思動了他那麼久的腦筋,也沒有瞭解到,卻被大姐夫用那本他大不以為然的「老鄉手冊」——也就是大倉在北京工作的所有人的通訊錄一出馬就搞到了。 深夜,沈致公躺在海洋家客廳裡搭的地鋪上,聽著左邊範磊的呼嚕和右邊沈林粗重而均勻的呼吸,突然之間福至心靈,猛地從地鋪上坐起來,把身邊的範磊一下子嚇醒了:「怎麼了,姐夫?」 「我想起來了,」沈致公高興地爬起來,幾乎要手舞足蹈:「我想起來劉永福是誰了……我找海洋去!不對,我先打個電話!」範磊揉著眼角的眵目糊一頭霧水地看著黑暗中大姐夫移動著的模糊身影,咕噥著翻身倒下,馬上又墜入了夢鄉。而沈致公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直接打給了曾經托他辦過事兒的一個叫二光的小子——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被沈致公想起來的二光,就是劉永福的小舅子。 這下輪到海洋傻眼了,「想」好了的大姐夫只用了一通電話,就把「土地爺」請得肯出了廟。而且深諳官場規律的沈致公又是通過劉處的小舅子走了劉處「家裡的」路線。 「海洋,我算是真服了你了!」劉處在酒桌上又好氣又好笑地拍著海洋的肩膀,連聲歎道:「這得有好幾個月了吧?你好像一直在磨我!現在還加上了我老婆!過了節,你和馬自立來找我吧。可以先交一部分土地出讓金給你們土地證,但是比例和最後交齊的時間可就不能再通融了!」 海洋向大姐夫投去感激的目光,忙不迭地答道:「我知道了劉處,您放心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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